眼前的景象骇人听闻，那伪“往生之门”散发出的吸力与邪恶气息令人心悸。苏晓剑匣中的龙吟已化为低沉的咆哮，金光隐现，随时准备出鞘斩邪。
凌皓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冷静。”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流淌的昏黄河流却汹涌了几分，“此地已成巢穴，强行摧毁，这些被囚的生魂必首当其冲，顷刻湮灭。”
他看得分明，那扇门与下方无数“空壳”的生机构成了脆弱的平衡。贸然攻击，门或许会受损，但这些早已被掏空、仅凭一丝冥气锁链维持的魂魄，绝对会在能量冲击下彻底消散。
苏晓深吸一口气，压下龙血的沸腾，点了点头。她明白凌皓的意思，救人（或者说救魂）为先。
更重要的是，凌皓从那伪门和两个灰袍“监工”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并非纯粹能量造物的“仪式感”和“规则感”。这背后定然有更深的操控者和更完整的计划。打草惊蛇，并非上策。
“先退。”凌皓低声道。两人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恐怖的地下空间，沿着来路返回，没有惊动任何存在。
离开废院范围，回到相对“正常”的城区，那令人窒息的感觉才稍稍减退。
“现在怎么办？那些魂魄支撑不了多久。”苏晓语气焦急。那些“空壳”每多存在一刻，都在被持续抽取，最终彻底化为那伪门的养料。
凌皓沉吟片刻，目光望向城市某个方向。他的灵觉中，城市背景音里那丝异常的冥气虽然微弱，却并非无迹可寻。除了废院那个浓烈的源头外，还有几处地方，散发着与之类似、但更为晦涩古老的气息，仿佛是不同的“节点”。
其中一处，位于城西的老城区，气息中正平和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香火愿力，与那变异冥气隐隐对抗，却又奇异地共存着。
“去一个地方，找人问问。”凌皓开口道，“这变异冥气模仿轮回秩序，绝非无根之木。海州市历史悠久，总有地方记载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旧事。”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一座位于僻静小巷深处的古寺前。寺名“莲华”，规模不大，黑瓦黄墙，看起来有些年头，香火似乎也不鼎盛，但门前打扫得十分干净。
凌皓感知到的那丝中正平和又带着香火愿力的气息，正是从此寺散发而出。而且，这气息与那变异冥气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微妙的制衡与联系。
此时已是后半夜，寺门早已关闭。凌皓却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寺庙侧方，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他伸出手指，指尖昏黄之气在门上一个模糊的莲花图案上轻轻一点。
图案微亮，小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门内是一个小巧洁净的庭院，种着几株梅树，一个穿着灰色居士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就着一盏青灯翻阅一本泛黄的古卷。对于两人的突然闯入，他似乎并不惊讶，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澄澈平和的脸。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苏晓身上，微微一顿，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感受到了那不凡的龙血气息。随即，他的视线转向凌皓。
就在看到凌皓的瞬间，老者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古卷“啪”地一声掉落在石桌上。他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又恍如隔世的事物，嘴唇哆嗦着，喃喃道：
“引…引路息……？这怎么可能……时代还未至啊……”
凌皓眸光微凝。这老居士，竟能一眼窥破他一丝深藏的冥府气息根脚？绝非普通人！
“老先生认得我？”凌皓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老居士似乎这才从极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缓缓站起身，对着凌皓郑重地作了一个揖，姿态极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老朽慧明，在此守护‘净痕’六十载，今日得见尊驾，方知古籍所载非虚。”他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强自镇定，“尊驾身上之气，并非凡俗之力，乃指引迷途、渡化往生之无上权柄……虽微弱，其质至高。老朽在寺中伴读残卷多年，方能勉强感知一二。”
他顿了顿，看向凌皓的目光充满了困惑：“然……据寺中秘典记载，执掌此力者，当于‘阴阳逆乱、纪元更迭’之时方会显化世间，抚平秩序……如今时机未至，尊驾为何……”
凌皓心中了然，这老居士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将他误认为了某种特定时期才会出现的“正统”冥府使者。他并未解释自己的特殊情况，只是顺着问道：“何为‘阴阳逆乱、纪元更迭’？如今世间异象，与此时机有关？”
慧明居士请二人坐下，叹了口气，指着石桌上那本泛黄的古卷：“此乃寺中代代相传的《地藏净世篇》残卷，并非佛教经典，而是更古老时代留下的警示录。其中提及，天地运转，阴阳有序，轮回有常。然每隔漫长岁月，维系生死轮回的‘往生殿’法则会因未知缘由出现周期性松动或紊乱，此即为‘阴阳逆乱’之始。届时，域外邪魔、世间积郁恶念便会伺机而动，试图篡改轮回，侵占生死权柄，甚至引动纪元更迭，重定秩序。”
他翻动残卷，指向一些模糊的插图和晦涩古文：“卷中记载，每次逆乱之始，往往会有‘伪殿’显现于阴阳交界薄弱之处，模仿往生秩序，窃取生灵魂魄力量，试图凝聚‘伪钥’，强行开辟通道，甚至……取代真正的往生殿。”
苏晓急忙问道：“可是一个灰色的、有很多人排队走向一扇门的……”
慧明居士沉重地点头：“想必二位已见过那‘伪殿’了。据载，伪殿气息冰冷死寂，缺乏轮回生机，只知掠夺。其所图甚大，绝非仅仅窃取魂魄那么简单。它们最终目的，很可能是要……将整个现实世界，都拉入它们冰冷的死亡秩序之中，化为一片绝对的死域。”
凌皓想起废院地下那扇散发着恐怖吸力的伪门，以及那两个挥舞锁链的灰袍监工，心中寒意更盛。
“卷中可有提及应对之法？或伪殿弱点？”凌皓追问。
慧明居士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残卷破损严重，只提及唯有‘真正的引路者’显化，以正统冥府权柄，方可净化伪殿，重整秩序。但具体如何行事，却无记载。”他看向凌皓，眼中带着希冀，“尊驾提前显化，或许正是天意变数所在。”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卷中倒是有零星提及，伪殿并非凭空产生，其显现需要‘坐标’和‘支撑’。‘坐标’往往是世间死亡与执念最为浓烈汇聚之地，如古战场、大疫遗址、或是……大型医院的旧址。而‘支撑’……则可能与一些古老的存在有关，它们或因契约，或因污染，自愿或被迫地为伪殿提供力量。”
医院旧址！古老存在！
凌皓与苏晓瞬间想到了废弃的慈济医院，以及那伪门的气息中一丝不协调的、仿佛被污染的古旧感！
“多谢居士解惑。”凌皓起身，心中已有了计较。摧毁伪殿需从长计议，或许可以从切断其“支撑”入手。
慧明居士恭敬还礼：“分内之事。莲华寺虽小，亦会谨守‘净痕’，尽可能抵御伪殿气息侵蚀。尊驾若有驱策，老朽定义不容辞。”
离开莲华寺，天色已微亮。
城市开始苏醒，但凌皓与苏晓都知道，在这繁华之下，一个冰冷的、试图吞噬一切生机的死亡秩序正在悄然扩张。
“接下来去哪？”苏晓问道。
凌皓目光锐利，望向城市某个历史悠久的方向：“去找找看，海州市有哪些‘古老的存在’，可能对往生殿感兴趣，或者……容易被污染。”
线索，正一点点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