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苏醒,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泰拉领地内漾开了层层涟漪。尽管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力量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但她的醒来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核心成员心头的些许阴霾。
艾莉娅对莉莉丝进行了更全面的检查,结论与之前类似:灵魂创伤导致记忆严重缺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也可能永远无法找回。魅魔本源力量消散,但一种全新的、更加纯净的、性质未知的能量正在其体内缓慢滋生,目前极其微弱,且似乎与她的情绪和本能紧密相关,难以主动控制。
现在的莉莉丝,心智如同白纸,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懵懂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她不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萧辰,不记得其他英雄,甚至不记得“魅魔”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本能地对经常来看望她、眼神中带着复杂关切的黑发青年(萧辰),以及身上散发着让她感到舒适安宁气息的绿衣女子(艾莉娅)产生依赖。
她的行为举止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妩媚妖娆、狡黠善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纯真和直率。她会因为吃到一口甜美的水果而眼睛发亮,会因为看到窗外飞过的小鸟而露出惊喜的笑容,也会因为做噩梦而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需要艾莉娅轻声安抚才能再次入睡。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所有熟悉她过去的人都感到极不习惯,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白牙来看过她一次,面对这个眼神清澈、甚至会小声问她“你的耳朵和尾巴好漂亮”的莉莉丝,狼女战士憋了半天,只硬邦邦地挤出一句“好好休息”,便几乎是落荒而逃。米迦勒来看她时,她也不再感到恐惧或挑衅,只是好奇地看着对方身上流转的圣光,小声嘀咕着“暖暖的,亮亮的”。
萧辰看着这样的莉莉丝,心情复杂难言。他吩咐艾莉娅和医疗所的人好好照顾她,满足她的一切合理需求,并暂时不要向她灌输太多过去的事情,让她自然适应。
领地的发展并未因莉莉丝的苏醒而放缓脚步,反而因为秘银主矿脉的发现而进入了快车道。
塔姆祭司几乎常驻在了矿洞入口处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矮人工匠们发挥了他们种族的天赋,效率极高地在岩壁上开凿出了稳固的入口和支护结构,并铺设了简易的轨道。第一批精选出来的矿工已经开始尝试小规模的开采。
一切都进展顺利,直到第三天下午。
一名满身灰尘、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矿工连滚爬爬地冲出矿洞,找到了正在监督锻炉建设的塔姆。
“塔……塔姆大人!矿洞里面……有……有古怪!”矿工气喘吁吁,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怕。
塔姆浓眉一拧:“慌什么!慢慢说,什么古怪?是塌方还是遇到坚岩层了?”
“不……不是……”矿工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呼吸,“是……是声音!还有……光!”
他描述道,当他们深入矿洞大约百米,在一个新开辟的岔道尽头敲凿岩壁时,岩壁后面似乎传来了某种空洞的回响,仿佛后面有一个巨大的空间。起初他们以为是天然溶洞,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直往人脑袋里钻的、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低语的怪异声音!
同时,从岩壁的缝隙中,隐隐约约透出一种幽蓝色的、冰冷的光芒,绝对不是火把或魔法灯的光线!
有个胆大的矿工凑近缝隙想看清楚点,结果刚一靠近,就突然怪叫一声抱着头倒在地上,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才被同伴拖回来,现在还在营地里休息,说是头疼欲裂,不断做噩梦。
“我们不敢再待下去了,就赶紧跑出来报告了!”矿工心有余悸地说道。
塔姆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秘银矿脉关联甚大,任何异常都不能等闲视之。
他立刻下令那个区域的采矿作业暂停,所有人撤出,并派了两个机灵的学徒守在洞口,严禁任何人再进入,然后立刻动身去找萧辰汇报。
指挥所内,萧辰听完塔姆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怪异的声音?幽蓝的冷光?精神攻击?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现象。秘银矿脉虽然珍贵,但通常不会伴生这种诡异的东西。
他立刻想起了obS-7,以及它那冰冷的幽蓝光芒和无形力场。但观察员已经离开,而且它的风格更像是精准的扫描和评估,而非这种藏头露尾的精神侵蚀。
难道是另一种未知的遗迹?或者……与幽影峡谷深处那个“腐朽根源”有关?
“带我去看看。”萧辰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无论是什么,都必须尽快弄清楚,否则秘银矿的开采将无法进行。
他叫上了米迦勒和艾莉娅。米迦勒的圣光对精神污染和邪恶能量有极强的克制力,艾莉娅的自然感知则能辨别能量性质。至于白牙,则让她留守围墙,加强警戒。
很快,三人跟着塔姆来到了矿洞入口。
即使是站在洞口,萧辰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能量波动从深处弥漫出来。
米迦勒周身圣光微微流转,将她和萧辰笼罩其中,那不适感顿时消失。艾莉娅则闭目感知了片刻,惊讶道:“好奇怪的能量……非常冰冷,缺乏生命气息,但又不像亡灵死气……更像是一种……极度理性的、冰冷的意志残留?”
四人点亮照明工具,小心翼翼地深入矿洞。
矿洞初段还很正常,只有开采的痕迹和新铺的轨道。但越是往那个发现异常的岔道走,那股冰冷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空气中甚至开始漂浮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幽蓝光点。
来到那条岔道尽头,果然如矿工所说,岩壁上有几道明显的裂缝,那种幽蓝色的冷光就是从裂缝后透出,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而那诡异的、如同金属低语般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层面,试图钻入脑海。
米迦勒上前一步,圣剑上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幽蓝光点,她将手按在岩壁上,仔细感知了片刻,眉头微蹙:“后面有巨大的空间。能量反应很复杂,有强烈的奥术波动,但被一种冰冷的、非生命体的意志所覆盖。那种精神攻击就来源于此。”
“能安全打开吗?”萧辰问道。
“我可以尝试净化掉表面的精神污染能量,但后面的情况未知。”米迦勒说道。
“动手吧。艾莉娅,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自然能量反噬或污染。塔姆,后退警戒。”
米迦勒点头,举起圣剑,煌金色的光焰再次燃起,但这一次她控制得极为精妙,光焰凝聚成一道薄而锐利的刃芒,缓缓切入岩壁的裂缝之中。
滋啦——!
如同热刀切黄油,附着在岩壁上的冰冷幽蓝能量与圣光接触,瞬间发出被净化的声响,那诡异的低语声也陡然变得尖锐刺耳,但随即迅速减弱消失。
很快,表面的污染能量被清除干净。
米迦勒收回圣剑,示意塔姆可以上前。
塔姆抡起战锤,小心翼翼地在已经被圣光削弱过的岩壁上敲击了几下。
轰隆!
一大片岩壁坍塌下去,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巨大、深邃的黑暗空间!
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混合着奥术尘埃和冰冷金属气息的风从中涌出。
借着照明工具的光芒,四人看清了里面的景象,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并非天然溶洞,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建筑内部!脚下是布满灰尘的、由某种未知金属打造的平台,远处是望不到尽头的、排列整齐的、如同蜂巢般的金属结构,无数粗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管道和线缆如同巨蟒般缠绕其间。墙壁上镶嵌着早已黯淡的水晶和复杂的符文板,大部分已经破损,但仍有少数一些区域,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芒——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光源!
这里……是一座埋藏在地底深处的、古老而庞大的……遗迹工厂?!
萧辰的目光瞬间被平台前方不远处,一具斜靠在控制台边的、已经彻底僵化的“尸体”所吸引。
那并非人类或任何已知生物的骸骨,而是某种人形的、由暗蓝色金属和结晶构成的造物!它的造型简洁而高效,与obS-7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破损和古老,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破洞,露出了内部复杂而焦黑的线路结构。它那应该是头部的位置,只有一个暗淡无光的、单一的晶体透镜。
而在它的金属手指下方,控制台的灰尘被擦开了一小片,似乎它临终前正在试图操作或者留下什么信息。
萧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个地方,这个金属造物……它们与系统,与obS-7,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目光落在了那金属造物手指所指的控制台面板上。
那里,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了一种奇异的、非大陆通用语的文字,但萧辰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够依稀辨认出其含义,仿佛系统在自动进行翻译:
【……第7号能源中转站……离线……】
【……主网络连接中断……纪元……错误……】
【……备用能源耗尽……最终日志上传失败……】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根源”泄漏……协议7.0……失效……】
【……逃……】
信息的最后,是一个未完成的、充满了急切与警告意味的字眼。
高维能量“根源”泄漏?
协议失效?
逃?
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遗迹,似乎揭示了某个远古灾难的冰山一角!而这场灾难,似乎与系统、与那神秘的“根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