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池月晨练结束,擦着满头的大汗往自己的小屋走去,到院子门口时,瞧见崔锦尚独自一人守在院中的石榴树下,面上显着些许惶恐不安。
池月快步走近,一边将她拉进屋内,一边急切地询问:“锦尚,出了何事,你怎地这般惊慌?”
饮下一口茶水,崔锦尚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阿月,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池月闻言心里一咯噔,若仅仅只是梦,锦尚绝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大清早跑来同她诉说。
“你做了什么噩梦?”
崔锦尚又轻抿了一口茶,喉间上下滚动着,似乎仍在为梦中之事隐隐后怕。
她将茶杯搁下,握着池月的手,“阿月,我梦到崔府被抄家了!一场大火,好大的火!”
“抄家!”池月震惊不已,下意识地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是为何?”
原以为锦尚的梦可预知未来,甚至可能带来更多的线索,谁知她却摇摇头道:“我,我不知。”
她的情绪愈发低落,“我只看到父亲自戕在大火之中,而我与母亲被罚入教坊……”
崔锦尚紧紧地抓着池月的手,力量大得出奇,“后来,崔盛莲请母亲去她府上表演,可第二日母亲便衣衫不整地曝尸于明清河上,是她,是她害死了我母亲!”
池月觉着心中的疑惑渐渐明朗起来,难怪书里的崔锦尚会变成那般痛苦决绝的女子,在亲眼见到父亲自戕于大火,而多年的闺中密友竟又迫害其母亲惨死,任谁也会被仇恨吞噬。
见她落下泪来,池月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道:“不过是一场梦,眼下崔盛莲已被扣押在京兆府,择日便要流放,五年之内都不得踏入晋安半步,你且放宽心。”
至于抄家之事,有她、崔锦堂和陆宣便足够了,崔府定能保住!
“可是阿月,那根本不像梦,在梦中,我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感受!”崔锦尚仍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你傻不傻,我昨晚还梦见自个儿幻化成了一头大水牛,哼哧哼哧犁了八亩地,今儿早一醒来可没把我累瘫了去,竟连跟阿珠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哞’!”
池月说着捏起自己的鼻子发出了一声绵长而悠远的水牛叫。
崔锦尚双眼含着泪却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她睨了池月一眼,“阿月,你尽逗我玩!”
“那你喜欢不喜欢我逗你玩儿?”
“讨厌讨厌!”
“好啦,你看你妆也未梳,快些回屋去,我也得赶紧洗洗,否则田大娘又来催了。”
崔锦尚听罢眯着眼凑近她,用仿佛看透一切的语气问道:“阿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段时日,我总瞧不见你的人影!”
不等池月回答,她又自顾自嘟囔着:“大哥也是,神神秘秘的,你们两个莫不是在谋划什么不能让我知晓的大事?”
“呵呵——”池月干笑两声,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屋外传来琥珀气喘吁吁的呼喊声。
“大小姐,上官将军又遣人给您送礼来了,好大的物件啊,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夫人叫您去瞧瞧呢!”
“哎!”崔锦尚收回盯着池月的目光,兀自叹了一口气,“这人也真是,八字才半撇,便没完没了地往我这儿送东西,真当崔府是他家库房!”
池月如临大赦般朝她挤挤眼,笑着揶揄道:“快去吧快去吧,可别让上官将军的礼物久等了。”
“哼,那今日便先放过你,改日再与你算总账!”
崔锦尚脚步轻快地奔出屋子,很快她的身影便同琥珀一道消失在院门口。
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上官逸皆是一个极为合适的夫婿人选,自是比那陆宣合适千万倍。
若锦尚始终无法摆脱嫁人成婚的命运,那上官逸一定是她最好的人选。
池月记得,在书中他们二人并未有感情交集,反倒是崔锦尚一直默默地爱恋着陆宣,可眼下看来,并非全然如此,莫非自己的出现,在冥冥之中改变着他人的命运。
曹府后院,曹芷柔看着满目翠竹,心下别提多畅快。
“小姐,咱们把林姨娘心爱的花儿都铲走,她回府不得去跟老爷好一通告状。”习蓝虽觉解气,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她很快便要自身难保了,哪儿有什么闲工夫管这些花儿。”曹芷柔脚尖碾过地上的残花,神情傲然。
“小姐,前些日子您派人打听的消息有回音了?”
“自然是好消息。”
“谋杀亲夫可是杀头大罪,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旦坐实了这个罪名,她插翅难逃!”
见她忽地垂下眼来,习蓝又小心地问:“小姐可是担忧此事曝光,会牵连小少爷?”
曹芷柔轻轻点头,“不论怎么说恩哥儿都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搅进这种事端里,这对他以后读书入仕百害而无一利。况且他若知晓是我害了他的生身母亲,他是否会仇恨于我。”
“小少爷年纪虽小,可心却跟明镜儿似的拎得清孰是孰非,做人留一线,只要能留住林姨娘的命,倒也不算对不住他。若小姐担忧他日后的仕途,不如让恩哥儿记入夫人名下,做您名正言顺的弟弟。咱们已经掌握了林姨娘的命门,料她翻不出什么风浪。”
“罢了,习蓝,我的心思全让你看透了,你可真是小机灵鬼!”
习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小姐教导得好,奴婢跟您十年,现在才发现我家小姐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儿呢!对了小姐,咱们接下来如何做?”
曹芷柔面露狡黠,偏头在习蓝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后者脸上的神色先是一滞,后又立刻漾起灿烂的笑意,“妙啊小姐!”
二人正嘀嘀咕咕,忽听有人走近,曹芷柔警惕地抬眸,与甄子尧的目光撞个正着。
管家嬷嬷笑着迎上来:“小姐,忠阳侯世子登门拜访,夫人便让老奴直接将他领进来了。”
曹芷柔迅速收敛了神色,“嬷嬷无碍,我与子尧表哥也算熟识,请表哥随我来,府中荷花正盛,我们不如去塘边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