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的时光,在一种高度紧绷的,近乎窒息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霍格沃茨城堡仿佛成了现实与噩梦交织的灰色地带,城堡外的冲突日益白热化,每一次《预言家日报》的送达,都可能带来新的坏消息。
而这一整个学年下来,罗斯林恩·科特勒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六年级下半学期那场几乎将他摧毁的悲痛,其实并未消失。
而是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混合着西弗勒斯那套冰冷残酷的逻辑,强行压入了灵魂的最深处,封存在一副无懈可击的冷漠面具之下。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角落哭泣的苍白少年,而是变回了那个举止优雅,成绩优异的斯莱特林纯血继承人,甚至更加……难以捉摸。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偶尔掠过的一丝寒光,会让不经意对上他视线的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只有极少数时刻,比如在与西弗勒斯独处,目光偶尔交汇的瞬间,才能从他眼底最深处窥见那一闪而过的,被精心掩藏的痛楚与燃烧的执念。
NEwts学年的压力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折磨,对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而言,却成了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和逃避。
他们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业之中,图书馆和魔药教室成了他们最常驻留的堡垒。
七年级开学不久,关于莉莉·伊万斯和詹姆·波特正式成为情侣的消息,就如同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在早已波涛汹涌的霍格沃茨里迅速消散。
即便是在罗斯林恩看来该有反应的西弗勒斯,他也只是依旧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黑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就仿佛这个话题中的两个角色,只是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至于罗斯林恩,好吧,他除了确认了西弗的反应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了。
既然西弗都不在意了,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将注意力放在无关痛痒的人身上。
何况,他的整个世界早已被复仇,守护身边这个固执的黑发少年,以及在这黑暗的夹缝中艰难维持平衡所填满,又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时间顾及其他。
整整一学年,他们的成绩毫无意外地达到了全优。
魔药学、黑魔法防御术、变形术……几乎每一门学科的NEwts考试中,他们都交出了近乎完美的答卷。
斯拉格霍恩教授为此洋洋得意,仿佛这是他教学成果的最佳证明,尽管他心知肚明,这两个学生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早已就远超普通七年级学生的范畴了。
那是一种经历过巨大创痛和黑暗抉择后沉淀下来的,令人不安的成熟与冷冽。
与他们同样迎来毕业的熟人,还有安菲斯·莱特曼尔。
莱特曼尔家族在他的努力下,正缓慢而稳定地复苏,他本人也褪去了年少时的部分跳脱,变得沉稳了许多。
然而,这种沉稳近期正被一种日益增长的焦虑所取代。
源头是他的室友兼好友,雷古勒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比他们低一届,还要在霍格沃茨多待一年。
但近几个月来,他身上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简直是他想不注意都难的程度。
那个总是举止得体,略带忧郁的布莱克家小儿子,不知何时,忽然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了。
脸色总是苍白的近乎透明,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仿佛许久未曾入睡。
他时常会陷入长时间的怔忡,有时安菲斯跟他说话,都要叫上好几声,他才能恍然回神。
而每一次,他总能从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惶和疲惫。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回避某些话题,尤其是在安菲斯问及布莱克家族近况,或者谈论起毕业后对未来的模糊设想时。
雷古勒斯总会生硬地转移话题,或者干脆借口离开。
安菲斯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友的不对劲。
他也曾试图向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探询,但每次提及雷古勒斯,罗斯林恩只会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说。
“布莱克家族内部压力很大,他或许只是太累了。”
而西弗勒斯则更加直接,他会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黑眸冷冷地瞥安菲斯一眼,丢下一句。
“专注于你自己的事,莱特曼尔,有些浑水不是你该趟的。”那语气中明显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这种回避的态度,反而更加深了安菲斯的不安。
他知道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毕业后似乎有他们的计划,他们变得更加神秘,周身总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隐约猜到他们的选择可能与自己不同,与雷古勒斯的异常或许有关,但这层窗户纸,却始终无一人敢捅破。
他只觉一种无力感,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或许在某一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走向某个危险的深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焦灼与担忧,日益增长,并逐渐在他的心中默默发酵。
毕业晚宴上,气氛一如既往地喧闹,又带着离别的伤感。
学院的礼堂已然被校长先生用魔法装饰成了各式各样的模样,但这份喧闹与色彩,对于即将真正踏入外面那个血腥战场的某些毕业生而言,却显得苍白而讽刺。
就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一切是那么的模糊而不真切。
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并肩坐在斯莱特林长桌旁,接受着来自教授和部分同学的祝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恰到好处的平静与疏离。
安菲斯就坐在不远处,几次想过来和他们说些什么,嘴唇翕动,最终却只是举起手边装着果汁的杯子,隔空示意,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罗斯林恩微微颔首回应,西弗勒斯则只是极快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专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杯南瓜汁,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深奥的魔文。
然后在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瘦削的身影忽的悄然出现在了礼堂门口。
雷古勒斯·布莱克没有穿着校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常服,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也更显得苍白脆弱。
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他是来找安菲斯的。
而安菲斯自然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身影,几乎立刻就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从那些穿梭的学生中,他们只能隐约看见两人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似乎低声交谈着些什么。
然后,雷古勒斯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塞进安菲斯的手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毕业礼物。”他的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与安菲斯保持长久的对视。
但安菲斯并没有立刻去看手里的礼物,而是急切地抓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臂,力道大的让雷古勒斯微微蹙眉。
“雷尔,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看起来糟透了!是不是家里……”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对此,雷古勒斯只是猛地抽回手臂,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仓促。
“我没事,安菲斯。只是……有些累。”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神色却比哭还要难看。
“恭喜毕业。你……你以后会很好的。”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令人近乎不安的诀别感。
“雷古勒斯!”忽的,安菲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
“不了。”
雷古勒斯打断他,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他只是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礼堂内,目光在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的方向短暂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我的路,我只能自己走。保重,安菲斯。”
他飞快地说完,用力拍了拍安菲斯的肩膀,像是无声做着最后的告别,然后便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匆匆就消失在了昏暗的走廊阴影里,快得让安菲斯来不及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