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神珠的光芒如同最污秽的泥沼,瞬间淹没了林荒的识海。前世今生的执念、对弟弟下落的焦灼、对雪无瑕复杂难明的情感、以及深埋心底的血海深仇……所有被混沌之力强行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扭曲,如同无数怨毒的低语在他神魂中嘶吼!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变幻。冰雪荒原化作了燃烧的村落,惨死的亲人向他伸出焦黑的手;下一刻,又变成了那座地下神殿,冰棺中的“弟弟”猛然睁开空洞的双眼,流出血泪,质问他为何不来解救;雪无瑕的身影浮现,眼神却冰冷无情,手持冰棱刺向他的心脏……
心魔肆虐,内外交困!
而被惑神珠控制的韩枫,已然如同一具杀戮傀儡,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杀意,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剑罡,化作一道撕裂幻境空间的冰蓝长虹,直刺林荒咽喉!这一剑,汇聚了韩枫全部潜力与生命力,威力甚至超越了其平日极限!
“死吧!林凡!在这心魔炼狱中沉沦吧!”那操控惑神珠的青年发出癫狂的笑声,他仿佛已经看到林荒道心崩溃,被韩枫一剑穿喉的景象。
然而,就在那冰蓝剑虹即将触及林荒皮肤,就在那无尽心魔即将吞噬他最后一丝清明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荒那原本因心魔冲击而略显涣散的眼神,骤然变得清明!那清明之中,不再是平时的平静,而是如同万古冰原般的极致冰冷与……一丝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漠然!
“心魔?执念?”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我之道心,乃混沌!可纳万物,亦可……斩万物!”
轰!
一股并非灵力,而是纯粹至极、凝练到极致的意志之力,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自他混沌神魂的最核心处爆发开来!
这意志,包容一切,却又超脱一切!承载着过往的悲欢离合,却不再为其所困!铭记着血海深仇,却不再被其蒙蔽!关切着至亲下落,却不再因此焦躁!
混沌道心,包容万有,亦能斩却万般虚妄!
那肆虐的心魔幻象,在这股纯粹意志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迅速消融、溃散!燃烧的村落、流血的冰棺、持剑的雪无瑕……一切幻象尽数崩灭,还原成本来的冰雪荒原!
而韩枫那凝聚了全部生命力的绝杀一剑,在刺入林荒周身三尺之地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
铛——!!!
如同洪钟大吕被敲响!冰蓝剑虹轰然炸碎!韩枫手中的长剑寸寸断裂,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狂喷鲜血,眼中的疯狂与赤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虚弱,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林荒并未看他,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瞬间跨越空间,锁定在那手持惑神珠、笑容僵在脸上的青年身上。
“你……”那青年脸上的癫狂变成了无边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剥光了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在那双漠然的目光下瑟瑟发抖!“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挣脱惑神珠和心魔……”
“魑魅魍魉,也敢乱我道心?”
林荒一步踏出,身形仿佛融入了这片幻境空间,瞬间出现在那青年面前。他没有动用混沌之力,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作剑指状。
指尖,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有那凝练到极致的斩妄意志!
“不!我是……”青年惊恐大叫,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或后台。
但林荒的剑指,已然点出。
动作看似缓慢,却仿佛蕴含着时间的规则,让那青年根本无法闪避,甚至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凝固。
噗嗤!
剑指轻飘飘地点在了青年的眉心。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能量爆炸。
那青年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比。他手中那枚散发着粉红色光晕的惑神珠,“咔嚓”一声,表面出现无数裂纹,光华尽失,变成了一颗灰扑扑的石头。
紧接着,青年的身体如同沙雕般,从头部开始,缓缓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消散在寒风之中。连同他的神魂,都在那斩妄一指下,被彻底湮灭!
形神俱灭!
林荒收回手指,眼神恢复平静。斩杀此獠,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对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从不留情。
他走到昏迷的韩枫身边,检查了一下。韩枫只是心神透支,加上被强行操控,受了些反噬,并无生命危险。林渡入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护住其心脉,助其稳定伤势。
随后,他目光扫过这片冰雪幻境。经过刚才斩妄意志的爆发,他对此地的感知清晰了许多。他能感觉到,在这幻境的深处,有一股与他自身道心隐隐共鸣的纯净气息。
“本心冰晶……”
他不再停留,迈步向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道心澄澈如镜,再无一丝阴霾。
沿途,依旧有心魔幻象试图干扰,但此刻这些幻象在他眼中,已然如同透明,无法再动摇他分毫。他甚至能透过这些幻象,看到其背后幻境能量流转的轨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来到了一片冰湖之前。湖面平滑如镜,不起丝毫波澜。在湖心处,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冰晶。
那冰晶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剔透、坚韧,与他此刻的道心一般无二。
林荒微微一笑,踏水而行,来到湖心,伸手握住了那枚“本心冰晶”。
在他握住冰晶的刹那,整个冰魄幻境微微一震,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眼前景象再次清晰时,他已回到了论武峰广场。手中,正握着那枚冰凉剔透的本心冰晶。
他是第一个走出幻境的人!
广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十道身影,都是成功走出幻境的弟子,包括阿萝和刚刚被传送出来、脸色依旧苍白的韩枫。他们看到手持本心冰晶、率先出现的林荒,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
高台之上,雪无瑕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荒身上,冰雾后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那外域赤袍老者更是抚掌轻叹:“好快的速度!好坚定的道心!此子,了不得!”
林荒平静地走到晋级者队伍中,将本心冰晶上交。负责记录的执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弟子被传送出来,有的成功获取了冰晶,有的则失败淘汰,甚至还有几人神魂受创,昏迷不醒,被紧急抬走救治。
最终,成功通过第二轮冰魄幻境的,仅剩三十五人。
雪无瑕的目光扫过这三十五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恭喜尔等,通过前两轮选拔。最后一轮,‘冰魂塔’闯关。”
她袖袍再次一挥,广场中央,一座九层冰塔的虚影凭空浮现,并迅速凝实!塔身晶莹,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塔身周围,隐隐有无数冰魂虚影环绕飞舞,发出无声的嘶啸。
“冰魂塔,共九层。闯过层数越多,成绩越好。最终排名,将综合三轮表现而定。前五名,将代表北寒学宫,参加八宫论武!”
雪无瑕的声音带着一丝肃杀:“现在,入塔!”
三十五道身影,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那巍峨的冰魂塔!
最终的角逐,正式开始!
林荒混在人群中,踏入塔内。第一层,是一片冰原,无数由寒冰与魂力凝聚而成的冰魂战士,手持兵刃,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些冰魂战士实力不强,大概在筑基到金丹初期,但数量庞大,杀之不尽,考验的是修士的灵力持久与群体作战能力。
其他弟子纷纷各显神通,剑光、术法闪耀,与冰魂战士激战在一起。
林荒却没有立刻动手。他站在入口处,闭目感应了片刻。这冰魂塔内的能量流转,以及这些冰魂战士的构成方式,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帝念?”他睁开眼,看向塔顶方向。这冰魂塔,恐怕不仅仅是考验那么简单。
他不再犹豫,并指如剑,随意挥洒。没有动用混沌之力,只是最纯粹的寂灭剑意。
嗤嗤嗤——!
一道道灰蓝色的细微剑丝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周身穿梭飞舞。所过之处,那些涌来的冰魂战士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湮灭,连一丝冰屑都未曾留下。
他脚步不停,如同闲庭信步,向着通往第二层的阶梯走去。所过之处,冰魂潮汐被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真空通道!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当他踏上第二层时,大部分弟子还在第一层与冰魂战士苦苦纠缠。
第二层,不再是冰原,而是一片巨大的冰镜迷宫。迷宫之中,不仅道路错综复杂,更有能反射、扭曲攻击,甚至复制闯入者身影的诡异冰镜。
这一层,考验的是洞察力与破妄能力。
林荒神识散开,却被冰镜干扰,效果大减。他索性闭上双眼,仅凭那澄澈如镜的道心去感应。
一切虚妄,在他心镜之下,皆如掌上观纹。
他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在复杂的迷宫中穿梭自如,那些复制他身影的冰镜,在他靠近的瞬间便自行崩碎。不过数十息,他便找到了通往第三层的入口。
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冰魂塔外,广场上空浮现出一面巨大的光幕,上面显示着塔内众人的闯关情况。
当众人看到代表林荒的光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接连点亮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时,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巨大的轰动!
“第五层了!他才进去多久?”
“其他人最快的也才到第三层!”
“怪物!简直是怪物!”
高台上,那赤袍老者眼神灼热,喃喃道:“此子对能量本质的洞察,对虚妄的破除,已近乎道矣……北寒学宫,当真捡到宝了!”
雪无瑕静静地看着光幕上那个一骑绝尘的光点,冰雾笼罩下,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塔内,林荒已势如破竹,踏入了第六层!
而与此同时,在冰魂塔的某个隐秘层面,一双充满怨毒与疯狂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冰壁,死死地盯着那个快速上升的光点。
“林凡……你终于来了……”
“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为了杀你,我不惜献祭魂核,引动‘塔灵’……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