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外界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死寂!
冰煞殿内部的煞气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灰蓝色的雾气在破败的廊道中缓缓流动,遮蔽视线,侵蚀神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万年尘封的腐朽气息,混合着精纯却狂暴的冰属性能量,吸入口鼻,带来刺骨的冰寒与针扎般的刺痛。
林荒如同融化在阴影中的墨滴,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冰晶壁面,寂灭真意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与周围环境的煞气波动完美同步。他那双冰冷的眼眸,透过弥漫的煞雾,如同最精准的尺规,飞速测量、计算着廊道内的一切。
墙壁上模糊的古老壁画,描绘着一些祭祀冰煞、与各种冰系凶兽搏杀的场面,风格粗犷而原始,蕴含着某种蛮荒的韵律。地面散落着破碎的冰晶碎块和早已风化的枯骨。前方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斗声、呼啸声以及弟子们的呼喝,显示着先遣队伍已经与遗迹中的守护者发生了冲突。
他没有急于前进,而是仔细感知着煞气流动的细微差别。荒古吞天体对能量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条主廊道并非最优选择。煞气的流向隐约指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更加破败、几乎被冰屑半掩埋的岔道。那里的煞气更加精纯,也更加…危险。
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
他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条岔道。
岔道内光线更加昏暗,煞雾浓得化不开。脚下冰层凹凸不平,布满了裂缝。两侧壁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更加诡异的雕刻,不再是狩猎祭祀,而是一些扭曲的、痛苦的、仿佛被冰煞侵蚀吞噬的生灵哀嚎的景象,透着不祥。
他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触手,在前方数丈范围内细细扫描。
突然,他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煞雾之中,三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赫然在目!看服饰,正是之前进入的学宫弟子,死亡时间极短,血液尚未完全冻结,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他们的伤口平滑如镜,是被极其锋锐、带着极致冰寒的利器瞬间斩杀!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未能起到任何作用。
凶手…速度极快,攻击力极强,而且擅长隐匿!
林荒瞳孔微微收缩,更加警惕。他没有靠近尸体,而是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痕迹。
除了浓烈的煞气和死者微弱的元气残余,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冰冷锋锐之意残留。不是死灵的那种怨毒死寂,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为了杀戮而生的…冰冷!
是某种遗迹守卫?还是…冰煞凝聚的特殊存在?
他屏住呼吸,将无咎剑柄悄然握在左手,寂灭剑意蓄势待发,小心翼翼地从尸体旁绕过,继续深入。
越往里走,煞气越发精纯冰冷,甚至开始凝结成一缕缕灰蓝色的煞丝,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在雾中缓缓飘动。温度骤降,连林荒这初步成就的寂灭剑胎之躯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突然!
侧后方一道冰壁阴影处,毫无征兆地爆起一道凌厉无匹的灰蓝色寒芒!
快!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那寒芒并非实体兵刃,而是由高度凝聚的冰煞之气压缩而成的一道锋锐冰刃!无声无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极致森寒,直切林荒的脖颈!
偷袭!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换做任何一个炼气初期的弟子,甚至炼气中期,在这一击之下都绝无幸理!
然而,林荒仿佛早有预料!
在那寒芒暴起的瞬间,他并未回头,也未格挡,而是左脚猛地向前一踏,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右侧一个极其别扭却又恰到好处的极限扭曲!
“嗤——!”
灰蓝冰刃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凌厉的寒意甚至冻结了他几根发丝!狠狠斩在他刚才位置的冰壁之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平滑切痕!
一击落空,阴影中的袭击者似乎愣了一下。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林荒那扭曲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回!左手紧握的无咎剑柄看似随意地、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反手一刺!
没有动用剑气,仅仅是剑柄末端那断裂的兽爪尖端,凝聚着一缕压缩到极致的寂灭剑意,精准无比地点向阴影中的某一点!
葬剑诀——刺魂!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无咎剑柄仿佛点中了某个极其坚硬冰冷的核心!
“嘶——!”
阴影中传来一声尖锐却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嘶鸣!一道灰蓝色的、半透明、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模糊身影踉跄着从阴影中跌出!
它约莫人形,却没有清晰的五官和肢体细节,整个身体仿佛由不断流动、压缩的恐怖煞气构成,唯有双手部位凝聚成了两柄不断滴落着煞气冰晶的锋利长刃!它的核心处,一点暗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被林荒那蕴含寂灭剑意的一点刺中了要害!
冰煞刃妖!一种由精纯冰煞之气和古老战死者残念结合形成的诡异存在,天生擅长隐匿、袭杀,其实力堪比炼气中期,甚至更难缠!
那冰煞刃妖受创,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身体猛地虚化,就要再次融入煞雾阴影之中!
“想走?”
林荒眼中寒光爆射!好不容易逼它现身,岂能放虎归山!
他根本不给对方再次隐匿的机会,右脚猛地跺地!身形如离弦之箭爆射而出!左手无咎剑柄收回,右拳暗金光芒大盛,混沌气流包裹着拳头,带着葬灭一切的狂暴力量,一拳狠狠轰向那点剧烈闪烁的暗蓝核心!
简单!粗暴!却有效!
冰煞刃妖刚刚虚化的身体被这狂暴的拳劲强行震得凝实!它慌忙抬起双刃交叉格挡!
“轰——!!!”
拳刃相交!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混沌气流中蕴含的寂灭与冰煞之力疯狂爆发!冰煞刃妖那由煞气凝聚的双刃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拳劲透过双刃,狠狠轰击在它的核心之上!
“噗——!”
如同冰晶破碎的声响!那点暗蓝核心瞬间黯淡、碎裂!
冰煞刃妖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鸣,整个身体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轰然炸裂开来,化为漫天精纯的灰蓝色煞气能量,其中还夹杂着一颗鸽卵大小、不断旋转、散发着凌厉锋锐气息的暗蓝色晶核——刃妖煞核!
林荒大手一挥,荒古吞天体吞噬之力爆发,如同长鲸吸水,将逸散的煞气能量和那枚刃妖煞核瞬间吞噬一空!
磅礴精纯却又带着凌厉锋锐特性的能量涌入体内,经脉再次传来胀痛感,但很快被寂灭真意强行镇压、炼化!那枚刃妖煞核更是被重点关照,其中蕴含的锋锐之意被慢慢剥离、磨灭,转化为精纯的煞气本源,滋养着寂灭剑胎。
他的气息再次凝实了一分,对冰煞之力的掌控也更加精妙。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被偷袭到反杀,不过两三息时间。
他缓缓收拳,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浓郁的煞雾。经过这番交手,他对此地的危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些冰煞刃妖隐匿极强,攻击诡异,若非他灵觉远超同阶,又有寂灭剑意克制,刚才恐怕真要吃亏。
必须更加小心。
他继续前行,变得更加谨慎。途中又遭遇了几次冰煞刃妖的偷袭,但有了防备之下,都被他有惊无险地解决,收获了几颗煞核。
这条岔道似乎通往遗迹的深处,越往前走,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反而像是通往某个天然的冰煞洞穴。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窟出现在眼前。冰窟中心,有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寒潭,潭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粘稠如汞、缓缓流动的灰蓝色液体——玄冰煞髓!而且其精纯度和总量,远超他之前吞噬的那一小潭!
浓郁的煞气几乎化为实质,在潭面上空形成灰蓝色的氤氲雾气。潭边生长着一些奇异的冰蓝色苔藓和菌类,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然而,林荒的目光瞬间就被寒潭中央的景象所吸引!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具残破的白骨,以一种盘膝而坐的姿势,悬浮在煞髓潭面之上!
那白骨通体晶莹,如同白玉雕琢,却又隐隐透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煞气淬炼,早已变得坚不可摧!白骨身上套着一件破烂不堪、却依旧能看出不凡材质的冰蓝色法袍,心口位置,插着一柄断剑!断剑同样晶莹如玉,却布满了裂痕,只剩下半截剑身和剑柄露在外面。
最让林荒心神剧震的是,从那具白骨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与他体内寂灭剑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剑道意志残留!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荒古吞天体的悸动?!
这具白骨生前…修炼的也是类似的功法?!甚至…可能拥有类似的体质?!
就在他心神被那具白骨吸引的瞬间——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攻击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不同的方向袭来!
一道炽热的熔岩火矛!一道狂暴的紫色雷链!一道无声无息却冻结空间的冰锥!还有数道品质不俗的符箓光芒!
埋伏!而且不止一队人!时机抓得极准,正在他心神被前方异象所吸引的刹那!
攻击来自三个方向,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出手之狠辣,分明是要将他瞬间绝杀!
林荒全身寒毛倒竖!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来不及思考!本能压倒了一切!
“吼!”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咆哮!体内混沌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寂灭剑意轰然爆发!
无咎剑柄爆发出刺目的混沌光芒,瞬间在身前布下一道暗金与灰蓝交织的剑意屏障!同时,他身体表面暗金色泽大盛,新生的血肉疯狂抽取着能量,形成第二道防御!
“轰隆——!!!”
无数的攻击狠狠撞在剑意屏障之上!
剑意屏障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痕!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威力,但恐怖的冲击力依旧狠狠透过屏障,撞在林荒的护体气劲和身体之上!
“噗——!”
林荒如遭重击,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煞髓潭的边缘,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潭边的冰蓝色苔藓染成暗金之色!
剧痛席卷全身!刚刚恢复一些的伤势再次加重!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挣扎着抬头,眼中燃烧着冰冷到极致的怒火和杀意,看向袭击者。
煞雾之中,缓缓走出三支队伍。
左侧,是三名身着赤红火焰纹路服饰的弟子,为首的是一名炼气中期的青年,手持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刀,脸上带着狞笑——炎帝学宫的人!
右侧,是两名身着紫雷纹服饰的弟子,修为皆是炼气初期巅峰,周身雷弧闪烁,神色倨傲——雷帝学宫的人!
而正后方,则是…三名冰帝学宫的内门弟子!为首的,竟然是那个之前在血渊被林荒设计、修为跌落的张奎!此刻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但眼中却充满了怨毒和复仇的快意!他身边两人,也都是炼气初期。
“啧啧啧,没想到吧,林荒!或者说…不知道你该叫什么名字的杂种!”张奎看着林荒狼狈的模样,发出畅快而怨毒的冷笑,“老子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能阴老子一手,岂会是普通杂役!果然藏着掖着,竟然偷偷突破到了炼气境!还跑到了这遗迹深处!”
他转向另外两拨人,道:“炎兄,雷兄,就是这小子!身上定然有秘密!先联手宰了他,他身上的东西和这潭煞髓,我们再各凭本事,如何?”
那炎帝学宫的为首青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贪婪:“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居然能挡住我们联手一击,确实有点门道。小子,把你修炼的功法和那剑柄交出来,或许可以留你全尸!”
雷帝学宫的弟子也冷笑道:“跟他废什么话!杀了搜魂便是!”
林荒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溢血,眼神却冰冷地扫过众人。
张奎…他竟然没死,还勾结了其他学宫的人?是了,冰狱试炼虽然以学宫为单位,但私下勾结、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只是没想到这张奎居然能说动炎帝和雷帝学宫的人一起埋伏自己…
看来,自己之前的表现,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和贪婪。
麻烦大了。
三名炼气中期(炎帝青年),四名炼气初期(雷帝两人+张奎这边两人),一共七人!而且来自不同学宫,手段各异,配合或许生疏,但人数和修为上的碾压是实打实的!
以他此刻重伤的状态,正面抗衡,绝无胜算!
怎么办?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环境,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煞髓潭…那具诡异白骨…三方人马彼此提防…
有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疯狂。
“想要…我的东西?”林荒挣扎着站起来,声音沙哑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他晃了晃手中的无咎剑柄,“那就…来拿吧…”
说着,他猛地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无咎剑柄…狠狠掷向了寒潭中央…那具悬浮的白骨!
“你找死!”张奎惊怒交加,生怕剑柄有失,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
炎帝和雷帝学宫的人也是目光一凝,紧紧盯住剑柄!
然而,就在剑柄即将接触到那具白骨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具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白骨,其空洞的眼眶之中,猛地亮起两点幽蓝色的、冰冷死寂的火焰!
一股浩瀚、磅礴、充满了无尽岁月沧桑与恐怖剑道意志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轰然从那具白骨身上爆发开来!
“嗡——!!!”
整个冰窟剧烈震动!潭中的玄冰煞髓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无咎剑柄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一阵欢快的、却又充满悲怆的嗡鸣,稳稳地…落入了那白骨晶莹的骨掌之中!
白骨…握住了剑柄!
那柄插在心口的断剑,也随之发出嗡鸣,表面的裂痕中亮起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那白骨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两点幽蓝的魂火,瞬间锁定了潭边…所有的生灵!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杀意,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冰窟!
张奎、炎帝青年、雷帝弟子…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