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小妤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杜鹃啼血,在仙域静谧的空气中回荡,却未能穿透那层无形的、由无尽愧疚与绝望凝结而成的心狱壁垒。凌谕依旧静静地躺着,面容平静得近乎残忍,仿佛她的泪水、她的忏悔、她掏心掏肺的呼喊,都只是吹向顽石的微风,激不起半分涟漪。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淹没了妍小妤的心。她瘫软在地,伏在凌谕毫无反应的胸膛上,冰蓝色的长发与他的银发交织在一起,被泪水浸透,沾上他衣袍未干的血迹,狼狈而凄艳。她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只剩下无声的泪水不断滑落。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死相隔,而是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因她一句无心之语,将自己彻底放逐,拒绝了一切救赎的可能。
“娘亲……” 凌玥看着娘亲万念俱灰的模样,冰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害怕与无助。她小小的身子靠过来,伸出小手,一遍遍地擦拭着妍小妤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娘亲不哭……爹爹会醒的……爹爹最疼玥儿了……他舍不得一直睡着的……”
女儿的安慰,此刻听来却更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妍小妤早已破碎的心。她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林清瑶、墨渊等人,亦是面色沉重,束手无策。心魔自生,心狱自困,此乃修行者大忌,外人难以强行干预,更何况凌谕修为境界远高于他们,其心狱之坚固,恐怕唯有道尊那般存在才有可能撼动,但道尊出手一次已是难得,岂会再三干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中,紧紧抱着妍小妤的凌玥,忽然停止了哭泣。她小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冰蓝色的眼眸却怔怔地看向昏迷不醒的父亲,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
她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倾听着什么,感应着什么。渐渐地,她那双酷似父亲的混沌色眼眸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琉璃色光华……悄然亮起。那是她继承自父母双方最本源力量交融后,诞生的一丝……超脱于混沌与冰极之上的、更为奇异通透的灵性。
“娘亲……” 凌玥忽然轻轻开口,声音不再带着哭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与笃定,“爹爹……好像听到你说话了……”
妍小妤猛地一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玥儿……你……你说什么?”
林清瑶、墨渊等人也瞬间将目光聚焦在这个小不点身上。
凌玥伸出小手指,轻轻点向凌谕紧蹙的眉心,那点微弱的琉璃光华在她指尖若隐若现:“玥儿感觉到……爹爹这里……好难过好难过……像被厚厚的、冰冷的石头压住了……但是……刚才娘亲哭的时候……那块石头……好像……动了一下……”
她努力地描述着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小脸满是认真:“爹爹不是不想醒……他是……怕醒了之后,看到的还是娘亲讨厌他的样子……他怕娘亲真的不要他了……所以……所以他把自己藏起来了……”
孩童的心灵,纯净无瑕,有时反而能穿透重重迷雾,直指本心。凌玥继承的非凡血脉与纯净灵性,让她隐约捕捉到了父亲心狱中最核心的那道……因爱而生、因惧而固的裂痕!
妍小妤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玥儿!你是说……爹爹他……能听到?他……他需要娘亲……告诉他……娘亲不恨他?需要娘亲……叫他回来?”
凌玥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琉璃色的光华在她眼中微微流转:“嗯!娘亲要一直说!一直叫爹爹!不要停!爹爹最舍不得娘亲难过了……他听到娘亲一直哭,一直叫他,他一定会心疼的……一定会想办法推开那些石头的!”
稚子之言,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妍小妤心中无尽的黑暗!是啊!她怎么能放弃?!她怎么能被他的沉默击垮?!他的心狱因她而生,钥匙……自然在她手中!不是一次呼喊,不是片刻的忏悔,而是……持续不断的、用尽一切力气的……呼唤与证明!
她猛地擦干眼泪,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熊熊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悔恨、深沉爱意与破釜沉舟决心的光芒!她再次俯下身,双手轻轻捧起凌谕冰冷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紧紧抵在他的额头上……冰蓝色的眼眸……深深望入他紧闭的眼帘……仿佛要透过那层壁垒……直视他沉睡的灵魂!
她的声音,不再是最初的崩溃哭喊,而是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带着血泪的烙印……一字一句……敲击在那无形的心狱之门上!
“凌谕!你听着!”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惹我生气了,不敢面对我!”
“但我告诉你!你那都是胡思乱想!是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是我被吓坏了才说了混账话!”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一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我爱你!凌谕!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你!爱你胜过我的生命!爱你胜过这世间一切!”
“你为我做的所有事,为我挡的所有风雨,我都记得!我怎么会恨你?!我怎么能恨你?!”
“你给我醒来!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妻子!看看这个因为一句蠢话后悔得快要死掉的女人!”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我的头发变回原来的颜色吗?!你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我和玥儿吗?!你现在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你想食言吗?!凌谕!我不准!我不准你食言!”
“回来!求你……回来……我和玥儿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再次哽咽,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滚烫灼人。但她没有停止,依旧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诉说着,呼唤着,忏悔着,将心底最深沉、最毫无保留的爱意与依赖,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一旁的凌玥也学着娘亲的样子,用小手轻轻拍着父亲的胳膊,奶声奶气地、一遍遍地喊着:“爹爹快醒醒!玥儿和娘亲都想你!娘亲不生气啦!爹爹最好了!”
墨渊扭过头,偷偷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林清瑶和月瑶圣女相视一眼,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时间,在妍小妤泣血的呼唤中缓缓流逝。仙域的光辉温柔地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仿佛也在默默祈祷。
终于——
在妍小妤不知第多少次重复着“我爱你,凌谕,回来吧”的时候——
她紧紧贴着凌谕额头的肌肤……清晰地感觉到……他冰冷的皮肤下……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凌谕那一直如同石雕般僵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弯曲了一下……极其轻微地……反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虽然那力道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他的眼睛依旧紧闭……
但这一丝微弱的回应,却如同划破漫长寒冬的第一声春雷!瞬间……点燃了妍小妤心中所有的希望!
“谕?!谕!你听到了是不是?!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 她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冰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彩,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将他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泣不成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就知道……”
凌玥也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变化,惊喜地叫了起来:“爹爹动了!爹爹手动啦!”
希望,如同顽强的野草,终于在那片被绝望冰封的心田上,顶开了第一道缝隙!
心狱再固,也抵不过……以爱为名的……声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