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耳光声,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余音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久久不散,也重重地砸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心上。
凌谕僵立在原地,偏着头,混沌色的眼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震动与茫然。脸颊上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远不及心中那片被瞬间撕裂的荒芜所带来的万分之一剧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掌印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道,更是妍小妤倾泻而出的所有委屈、愤怒、绝望,以及……那句淬毒般的“我恨你”。
冰莲与小禾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们从未见过夫人如此失态,更从未想过,有人……竟敢掌掴城主!而城主,竟……硬生生承受了!
凌谕缓缓抬起手,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清晰的、泛着红痕的掌印。触感微热,带着她残留的体温和泪水的湿意,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微微一颤。他混沌色的眼眸中,震惊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刺痛、迷茫与……一丝彻骨冰凉的情绪。
她恨他。
这三个字,比任何仙王神通、任何大道反噬,都更让他感到无力与……恐慌。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他所做的一切权衡与牺牲,在她那句泣血的控诉和这记耳光面前,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可笑而残忍的……错误。
“最优解……” 他低声喃喃,嘴角扯出一抹极淡却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是啊,他总是在计算得失,权衡利弊,寻求那个对大局、对未来最有利的“最优解”。可他忘了,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感情……从来不是一道可以理性计算的算术题。它的答案,往往只有一个——心甘情愿。
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用错了公式,得出了一个将她推入绝望的答案。
殿外,隐约传来女儿凌玥惊慌失措的哭喊:“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以及妍小妤那再也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切割着凌谕的心脏。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周身那浩瀚如海的仙王气息,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哭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片死寂。
凌谕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的雕像。脸上的掌痕渐渐由红转淡,但那无形的烙印,却深深刻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城主……” 冰莲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凌谕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她。他睁开眼,混沌色的眼眸已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深渊更冷的决绝。
“传令。”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重新笼罩了整个大殿,“即日起,谕天城进入最高戒严状态,所有对外通道暂时封闭。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冰莲与小禾连忙应声。
“另外,” 凌谕的目光投向殿外妍小妤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看好夫人和小姐。在明日仙域开启前,确保她们……安然无恙。”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沉重。
“奴婢明白!” 小禾重重磕头,眼中含泪。她知道,城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夫人。
凌谕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大殿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缓缓走到窗边,望向城外那片愈发不稳定、隐隐有混沌光华流转的虚空——仙域入口即将显现之地。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凌谕独立窗前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与挺拔。
脸上的掌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妍小妤的泪眼,她的控诉,她的恨意,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他知道,他伤她至深。他也知道,有些决定,一旦做出,便再无回头路。即便那是一条看似“错误”的路,他也必须……走下去。
为了这座城,为了那亿万信赖他的生灵,也为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打破一切规则与束缚,真正地将她和玥儿,牢牢护在身后,再也不用承受分离之苦。
“恨我……便恨吧。” 他对着窗外无尽的黑暗,低声自语,混沌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动摇被彻底碾碎,化为磐石般的坚定与……一丝近乎残忍的冷静,“若这是让你和玥儿活下去、变得更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承受。”
他转身,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夜色,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的混沌灵眼。他需要力量,更强大的力量,足以掌控一切、颠覆规则的力量!无论仙域之内有什么,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绝不会……放手!
明日,仙域开启之时,便是他践行这决断之始。而那道掌痕,将如同一个永恒的警醒,鞭策着他,在这条孤独而决绝的路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