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谕天城主殿侧方的暖阁内。妍小妤端坐于书案后,正批阅着近日城务玉简。她依旧是一身墨色华服,银发高束,气质清冷威严,只是眉宇间那份刻意维持的锐利,在独处时稍稍柔和了几分。
“笃笃笃。” 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妍小妤笔尖微顿,神识早已掠过门外,感知到那股熟悉而浑厚的气息。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暖意,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墨大哥?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墨渊那魁梧的身影挤了进来。他今日未着甲胄,只穿了一身简单的藏青色劲装,手里还提着一个散发着淡淡甜香与灵气的食盒。他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神色,目光扫过书案后端坐的妍小妤,尤其是看到她那一身与往日迥异的冷艳装扮时,粗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类似“紧张”的情绪,连说话都显得有些磕绊:“那、那个……弟妹,忙着呢?我……我路过‘百味斋’,顺道买了点你爱吃的‘冰玉藕粉糕’和‘蜜酿云芝露’,给你……换换口味。”
他将食盒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动作略显笨拙,与他平日豪迈的形象大相径庭。
妍小妤看着他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冰蓝色的眼眸中漾开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她放下手中的玉简,缓缓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墨渊面前。
墨渊见她走近,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
妍小妤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结实宽阔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扭了一下!
“哎哟!” 墨渊猝不及防,痛呼出声,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与委屈,“弟妹!你这是干嘛?老哥我好心给你带吃的,你怎么还动手呢?”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滑稽样子,妍小妤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同冰河解冻,春回大地,瞬间冲散了她周身刻意营造的冰冷气场,恢复了往日那份熟悉的灵动与娇憨。
“墨大哥!”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久违的亲近,“你跟我还来这套虚的?敲个门跟做贼似的,说话还结巴!怎么,我换身衣服,梳个头发,你就不认识我了?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可怕?”
墨渊被她笑得一愣,看着她眼中熟悉的笑意和亲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啊!眼前这人,还是那个会跟他拌嘴、会被凌老弟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妤妹子!什么冷艳女王,全是装出来唬人的!自己这是被她这几天的架势给唬住了!
“哈哈哈!” 墨渊顿时豁然开朗,挠着后脑勺,发出洪亮的大笑,所有的拘谨瞬间烟消云散,“是老哥我糊涂了!被你这几天板着脸的样子给镇住了!该扭!该扭!哈哈哈!”
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妍小妤笑着打开食盒,取出还温热的点心和灵露,给墨渊也倒了一杯:“墨大哥,坐。正好我也有些累了,陪我说说话。”
两人刚坐下,暖阁的门再次被推开。林清瑶与月瑶圣女联袂而来。林清瑶一进门,就看到正拿着块糕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墨渊,以及对面眉眼弯弯、神情放松的妍小妤,她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促狭的笑意:“哟?我当是谁比我们还早呢?原来是墨大哥啊?怎么,偷偷跑来讨好我们小妤,是怕我们在背后说你坏话不成?”
月瑶圣女也抿唇轻笑,向妍小妤颔首致意。
墨渊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清瑶妹子你可别瞎说!我这是关心弟妹!哪像你们,磨磨蹭蹭现在才来!”
妍小妤连忙笑着打圆场:“清瑶姐姐,月瑶妹妹,快坐。墨大哥带了点心,正好一起尝尝。”
四人围坐在一起,品着点心灵露,说些城中的趣事,交流些修炼心得,暖阁内充满了久违的轻松与欢笑声。妍小妤也暂时卸下了那份沉重的伪装,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灵动光彩,与好友们谈笑风生,仿佛又回到了凌谕闭关前的时光。
然而,在这片温馨祥和之下,暖阁之外,谕天城阴影笼罩的某个角落,一场密谋,却在悄然进行。
城西,一座看似普通的炼器坊,地下密室。
密室中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幽绿的魂灯摇曳。三名身穿谕天城高阶将领服饰、但气息阴鸷的男子围坐在一起。为首者,是一名面容消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乃是掌管城西防务的巡防司副统领,赵干。其余两人,一人身形魁梧,面带戾气,是戍卫营偏将,孙莽;另一人则面色苍白,眼神闪烁,是资源调度司的管事,钱贵。
“赵兄,消息确切吗?城主他真的闭关冲击后期了?而且是由那个女人……暂代城务?” 孙莽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质疑与一丝兴奋。
赵干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眼中寒光闪烁:“确切。混沌灵眼殿的波动做不了假,确实是冲击更高境界的迹象,且已进入深度闭关,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出关。至于那个女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妍小妤?不过是个仗着城主宠爱、侥幸突破衍道境的花瓶罢了。真以为换身行头,板着脸,就能震慑住我等?笑话!”
钱贵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赵兄,您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动手了?仙域将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嘿嘿……”
赵干冷哼一声:“急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城主积威已久,墨渊、叶孤云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
他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压得更低:“孙莽,你暗中联系那些对现状不满的中下层军官,许以重利,慢慢拉拢,但要做得隐秘!钱贵,资源调度上,你给我动点手脚,将一些紧俏的修炼资源,悄悄截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那个女人那边?” 孙莽问道。
赵干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先让她得意几天。她越是故作强势,越容易出错。我们只需耐心等待,等她犯错,或者……等仙域入口真正出现,局势大乱之时,便是我们……取而代之的最好机会!”
密室内,响起一阵压抑而阴冷的低笑声。幽绿的灯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暗处蠢蠢欲动的鬼魅。
暖阁内的欢声笑语,与密室中的阴谋低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谕天城的平静水面之下,忠诚与背叛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妍小妤所要面对的,远不止是外部的强敌,更有来自内部的毒牙。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