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深处的“回音洞”在星核灯的绿光中泛着潮湿的霉味,洞壁的钟乳石滴落的水珠砸在石笋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0.35Sv\/h的辐射让洞底的苔藓呈现出奇异的荧光蓝,踩上去会留下短暂的发光脚印。苏晴蜷缩在洞穴最深处的石龛里,辐射绘图本摊在膝头,屏幕上的“逆生花分布图”突然开始剧烈闪烁,像接触不良的旧电视——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还没来得及点击保存,眼前的绿光就突然扭曲成一片刺眼的纯白。
“苏晴?”林野的声音从洞穴中央传来,他正用青铜刀削着一根星核木支架,为苏锐加固左腿的固定装置,蓝绿色的刀光在绿光中划出稳定的弧线,“你的绘图本又出故障了?阿正,把备用星核电池递给她。”
苏晴没有回应。纯白的光芒中,无数碎片化的图像像失控的幻灯片在她眼前闪过:旋转的星核离心机,玻璃罐里漂浮的淡绿色胚胎,白大褂袖口绣着的“启明”字样,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在实验室的阴影里哭泣,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份标着“73号”的文件……这些图像带着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忍不住抱住了头,后颈的纤维痕迹像被火烧般刺痛。
“她在发抖!”陈静的半变异手指立刻按在苏晴的太阳穴上,青紫色的鳞片在接触点泛起安抚性的涟漪,她的探测仪悬浮在旁边,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谱呈现出尖锐的锯齿状,“是‘潜意识闪回’!”她的声音带着专业的急促,鳞片下的血管因担忧而凸显,“苏明的笔记说,深度感知者在接触到强烈关联的能量场时,会触发被遗忘的记忆碎片——这洞壁的能量残留,可能和她的童年有关!”
苏锐拄着临时支架走到石龛旁,步枪斜靠在岩壁上,护目镜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刚才在看什么?”他的目光落在绘图本闪烁的屏幕上,逆生花的分布图已经被乱码覆盖,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符号:像朵花,又像个扭曲的星核符,“这个符号……我在劳动营的实验记录上见过,是‘胚胎培养舱’的标识。”
阿正蹲在苏晴脚边,少年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后颈的纤维痕迹在绿光中泛着淡紫色:“苏晴姐姐在说胡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耳朵凑近女孩的嘴唇,“她在念叨‘不要注射’、‘绿藤会保护我们’……还有‘爷爷的实验室’——林哥,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木靠在洞穴入口的位置,绿色的植物化纹路在他手臂上缓缓流动,与洞外红锈林的植物产生共鸣。他突然用手语比划着:先是指向苏晴的额头,然后是做出图像破碎的动作,最后是指向自己的胸口——显然,他能感觉到苏晴的精神波动与阿木之前的“实验体记忆共振”类似,但更加混乱,像是被多层记忆叠加包裹,需要特定的“锚点”才能稳定。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苏晴意识中的景象:那些碎片化的图像被一层淡红色的光晕包裹,光晕深处,一个小女孩正躲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透过格栅看着下方的白大褂们操作着闪烁的仪器,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胸前挂着名牌:“苏明,首席研究员”。当男人转身时,女孩看到他手里的针管上贴着标签:“星核适应剂,儿童型,第3次试验”。
“找到锚点了。”林野的青铜刀在洞壁上划出苏晴念叨的“绿藤符号”,蓝绿色的光芒让符号泛起柔和的光晕,“苏晴,看着这个符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苏晴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前的纯白光芒渐渐褪去,图像开始变得连贯:通风管道里的小女孩握紧了口袋里的半块星核石,那是妈妈临走前塞给她的,说“看到绿藤就跟着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赵衡穿着笔挺的军官服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对苏明说“73号实验体逃跑了,你女儿的‘感知强化实验’必须提前”;苏明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痛苦,他把针管藏在身后,低声说“再给我三天”……
“爷爷在保护我!”苏晴突然尖叫出声,眼睛依然紧闭,但泪水却顺着眼角滚落,“他把我藏在培养舱的夹层里,那里……那里有好多和阿木哥一样的绿藤标记!他说‘等花开了,就带你去找绿藤部落’——花开了……逆生花!”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脑电波图谱的锯齿状峰值开始下降,出现了规律的波动:“她在整合记忆碎片!”她的声音带着惊喜,半变异的手指加大了能量输入,“苏明的笔记里有段被涂抹的记录,说‘小晴的感知力是天生的,强行强化会损伤神经’——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苏晴,不让她成为实验体!”
苏晴的潜意识图像再次闪回,这次更加清晰:培养舱的夹层里,苏明偷偷塞给女儿一本微型笔记,封面上正是那个“花形星核符”;他的手掌按在女儿后颈,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记,“这是‘感知屏蔽符’,能暂时隐藏你的能力”;当赵衡的脚步声靠近时,他最后说了句“去红锈林找林瑶,她会带你找到绿藤”……
“林瑶阿姨!”苏晴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后颈的纤维痕迹亮得像条发光的项链,“是她把我带出实验室的!她穿着白大褂,胸口的编号是17,她说……说爷爷用自己的权限换了我的自由,让我永远不要靠近星核塔——但我现在记起来了,她送我到红锈林边缘时,给了我这个!”
女孩颤抖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个用油布包裹的小东西,打开后,里面是半片绿色的植物标本,标本的叶片上用红笔写着个数字:“19”,旁边画着与阿木绿藤部落图腾一致的符号。
“是逆生花的叶片!”陈静的声音带着震惊,半变异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标本,“苏明的笔记说,逆生花的花期是每年的星核雨之后,而‘19’很可能是指辐射心脉的第19株逆生花——那下面一定藏着重要的东西,或许是……是苏明留下的启明实验的核心数据!”
苏锐的步枪突然指向洞穴深处,战术灯的光柱照出岩壁上的一处异常:那里的苔藓颜色比别处更深,呈现出与植物标本相同的绿色。“这后面是空的!”他的声音带着警惕,左腿的支架在地面蹭出刺耳的声响,“苏晴,你的潜意识图像里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岩壁?”
苏晴的目光落在异常区域,瞳孔突然收缩,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林瑶阿姨牵着她的手走过类似的洞穴,在一块刻着花形符的岩壁前停下,说“遇到危险就敲三下,绿藤会听见”;岩壁后有间密室,里面放着一排排玻璃罐,罐子里的绿藤正在缓慢生长,每个罐子上都贴着编号,最后一个罐子的编号是“19”……
“敲三下!”苏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岩壁,“快!用青铜刀敲三下花形符的位置!”
林野的青铜刀毫不犹豫地落下,蓝绿色的刀身与岩壁碰撞,发出“咚、咚、咚”的闷响。第三声落下时,岩壁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后透出淡淡的绿光,与苏晴记忆中的密室一致。
暗门内的密室比想象中更宽敞,四壁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二十个玻璃罐,前十八个罐子已经破碎,里面的绿藤枯萎成褐色,只有最后一个编号“19”的罐子完好无损,罐中的绿藤郁郁葱葱,叶片上的星核结晶在绿光中闪烁,像无数细小的星星。
“这是‘星核共生藤’!”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绿藤的能量图谱与阿木的植物化能量完全一致,“苏明的笔记说,这种藤是启明实验的‘正向成果’,能吸收辐射并转化为滋养人类的能量,73号实验体的植物化融合就是以此为基础——苏明一直在暗中培育它们,想以此对抗启明计划的军事化!”
苏晴的目光被罐子旁的一本笔记吸引,封面上的花形符与她口袋里的标本完全相同。她颤抖着翻开笔记,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感知强化实验实为‘精神控制预备体’研究,赵衡计划用儿童的纯净感知力作为纤维母巢的‘控制器’;小晴的后颈星枢符是我用自身血脉绘制的‘反向符’,能在她成年后彻底屏蔽控制信号;19号共生藤内藏着‘母巢抑制素’,需用逆生花粉激活……”
“爷爷早就预料到一切!”苏晴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不是启明实验的帮凶,他是在……是在利用自己的位置破坏计划!林瑶阿姨说的‘绿藤保护我们’,指的就是这些共生藤!”
阿木突然用手语指着密室角落的通风口,那里的格栅上缠着几根干枯的绿藤,与他兽皮袋里的“绿藤部落信物”完全一致。他比划着:73号实验体的逃跑路线是苏明和林瑶共同安排的,通风口连接着红锈林的秘密通道,绿藤部落的长老就是收到苏明的消息,才在通道出口接应了阿木。
林野的青铜刀在19号玻璃罐旁划出星枢符,蓝绿色的光芒让罐中的共生藤泛起涟漪:“笔记里说的‘母巢抑制素’,应该就是我们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他的目光扫过苏晴苍白的脸,“你的潜意识图像闪回不是偶然,是这些共生藤的能量触发了被屏蔽的记忆——苏明在二十年前就为我们铺好了路。”
苏锐的步枪突然对准密室入口,战术灯的光柱照出几个快速移动的影子:“赵衡的人找到这里了!”他的声音带着怒吼,“他们的‘追踪犬’能嗅出星核共生藤的气味——林野,快取抑制素,我和陈静挡住他们!”
苏晴的辐射绘图本在这时自动保存了密室的所有数据,屏幕上最后一页用红笔写了句话:“最深的记忆,往往藏在最需要它的时刻。”女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句话,后颈的纤维痕迹在共生藤的绿光中,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
陈静已经用探测仪激活了密室的防御机制,入口处的岩壁开始缓慢闭合:“还有三分钟!”她的半变异手指在19号罐子上快速操作,“需要苏晴的血才能打开罐子,笔记说‘血脉共鸣是唯一钥匙’!”
苏晴毫不犹豫地用阿木的骨刃划破指尖,鲜血滴在玻璃罐的能量锁上,绿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了整个罐子,共生藤的叶片纷纷转向她,像在欢迎久违的主人。当罐子缓缓打开时,一股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藤根处凝结着一滴晶莹的蓝色液体——母巢抑制素。
“拿到了!”林野小心翼翼地用星核瓶收集液体,青铜刀的光芒在他周身形成屏障,“阿木,带苏晴和阿正从通风口走,那里通往辐射心脉的逆生花园;苏锐,陈静,我们撤到回音洞的岔路,给他们争取时间!”
当众人冲出密室时,入口的岩壁刚好闭合,将赵衡士兵的怒吼和枪声隔绝在外。苏晴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正在消失的暗门,脑海中最后闪过一段潜意识图像:苏明站在实验室的窗前,望着红锈林的方向,手里摩挲着半块星核石,那上面刻着的花形符,与此刻她口袋里的植物标本完美吻合。
“爷爷,我们做到了。”苏晴的声音带着释然的哽咽,被阿木拉着钻进通风管道,“逆生花会开,绿藤会保护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
通风管道里的空气带着红锈林特有的气息,苏晴的后颈纤维痕迹在共生藤的能量影响下渐渐平复,那些碎片化的图像终于拼凑成完整的记忆,像拼图的最后一块归位。她知道,这场潜意识图像闪回不仅让她找回了失去的记忆,更找到了对抗启明实验的最后希望——而这一切,都是爷爷用二十年的隐忍和牺牲,为她铺就的道路。
辐射心脉的逆生花园在通风管道的尽头隐约可见,淡紫色的花苞在星核光下摇曳,像无数等待绽放的承诺。苏晴握紧手中的植物标本,脚步坚定地跟着阿木向前走去,她的潜意识图像闪回已经结束,但属于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