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地下的“管道枢纽”像座被遗忘的金属迷宫,直径超过十米的主管道纵横交错,锈迹斑斑的管壁上凝结着辐射凝结水,在应急灯的光芒下泛着油亮的黑。0.56Sv\/h的辐射让管道接口处的密封垫膨胀成海绵状,渗出淡黄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林野站在主管道的分叉口,青铜刀的刀尖抵着一块松动的法兰盘,蓝绿色的星核石光芒顺着金属蔓延,在管壁上蚀出细密的纹路——这是他第三次确认管道的承重强度,阿木刚才指出的“压力临界点”就在这片区域,一旦受力不均就会引发坍塌。
“还在磨蹭?”苏锐的步枪架在管道的检修平台上,护目镜反射着深处传来的微光,他的左腿在穿越“虫群储库”时被甲虫尾刺划伤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战术布上的暗红污渍在辐射光下格外刺眼,“陈静的探测仪说净化者的‘清剿队’已经过了三号通风口,他们的‘纤维追踪犬’能嗅出三天前的脚印,你再用星核石能量检测下去,不等管道塌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阿木蹲在管道的积水里,手指在一块星核钢片上快速勾勒着什么。他的兽皮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最显眼的一道从脚踝延伸到膝盖,边缘泛着淡淡的银灰色——是纤维感染的痕迹,却被某种淡黄色的药膏覆盖,显然是山民特制的抑制药。听到苏锐的话,他没有抬头,只是将画好的管道简图推向林野,图上用指甲划出的路线清晰地避开了所有标注“危”字的区域。
“他标的临界点和我的检测结果完全吻合。”林野的青铜刀在简图上的“安全通道”位置轻点,“阿木对这里的结构比我们清楚,上周在虫群储库,要不是他提醒我们避开原油泄漏区,现在早就成了辐射甲虫的养料。”
阿正抱着辐射绘图本站在检修平台的梯子上,少年的手指在“管道压力分布图”上快速滑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危险值”像颗颗红色的星,密集地分布在主管道的西侧:“林哥,绘图本说西侧管道的腐蚀率超过70%!”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颈的纤维痕迹在管道共振的影响下泛着淡紫色,“苏晴姐姐的感知说,那里的支撑钢架已经被纤维蛀空,我们的脚步声都可能引发坍塌——但阿木哥标的路线,刚好绕开了所有红色区域。”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管道枢纽的能量场呈现出不规则的波动。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近主管道的阀门,屏幕上弹出的辐射残留分析让她呼吸一滞:“是守卷人的星核能量残留!”她的指尖在“辐射年限”数据上划过,“苏明的笔记说,这种残留至少需要五十年才能形成,阿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守卷人活动?”
阿木的动作猛地顿住,手指在星核钢片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不像承认也不像否认,只是从兽皮袋里掏出块半透明的树脂,里面裹着片干枯的泽中异草——草叶的脉络间还残留着蓝绿色的星核粉末,与林野青铜刀上的能量特征完全一致。
“这是在落星村祠堂找到的。”林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青铜刀在管道壁上划出星枢符,蓝绿色的光芒让周围的凝结水纷纷避开,“三年前守卷人撤离时留下的,阿木能认出星核粉末,说明他早就和守卷人打过交道,只是……”
“只是你们不信任山民。”苏锐的战术刀突然插进管道的裂缝,将一根钻进来的纤维触须劈成两段,银灰色的汁液溅在管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就像我们现在不信任他一样——刚才在储库,他明明能独自通过虫群,却偏偏要等我们,这本身就很可疑。”
管道枢纽的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是主管道的支撑钢架在辐射作用下发出的呻吟。陈静的探测仪发出尖锐的蜂鸣,屏幕上的清剿队信号已经进入通风口区域,像一群红色的蝗虫正在逼近:“他们带了‘声波探测器’!”她的声音带着急促,“苏明的笔记说,这种设备能透过三米厚的星核钢定位生物信号,我们必须在五分钟内进入分支管道,否则会被他们瓮中捉鳖!”
苏晴蜷缩在检修平台的角落,辐射绘图本摊在膝头,屏幕上的管道三维模型正被代表“信任度”的黄色缓慢覆盖。她的脸色比管道壁的锈迹还白,后颈的纤维痕迹在深度感知后亮得像条细带:“阿木的心跳很稳定。”女孩的声音带着气音,指尖在屏幕上阿木的心率曲线轻轻一点,“说谎的人会有心率波动,但他从刚才到现在,波动幅度不超过5%——爷爷的笔记说,山民的‘心语术’能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了星核石感知到的生理信号。”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阿木兽皮袋里的另一样东西:半块刻着守卷人徽章的青铜碎片,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它曾被反复摩挲。碎片的内侧刻着模糊的字迹,是用山民的象形文字写的“助”,笔画的末端还粘着暗红色的血渍,与三年前劳动营外哑女山民木牌上的血迹属于同一人。
“你妹妹认识守卷人。”林野的青铜刀在星核钢片上划出守卷人徽章,蓝绿色的光芒让阿木的瞳孔微微收缩,“三年前在劳动营外牺牲的那个山民,她不仅救了我,还把这半块青铜碎片交给了守卷人长老——阿木,你一直在找的,其实是能证明山民与守卷人同盟的证据,对吗?”
阿木的身体猛地一震,手指在青铜碎片的位置攥成了拳头。他突然转身走向西侧的分支管道,那里的腐蚀率虽然高达70%,却是通往焚星谷的最短路径。在管道入口处,他停下脚步,用手语比划着复杂的符号:先是一个太阳,然后是交叉的刀与弓箭,最后是指向焚星谷的方向。苏晴的绘图本屏幕上,这些符号被自动翻译成文字:“管道有三段需要支撑,我在前头开路,你们用星核石能量加固,清剿队交给断后的人——这是山民的‘同行礼’,意味着暂时放下恩怨。”
“谁他妈跟你有恩怨?”苏锐的步枪虽然还指着阿木的背影,语气却明显缓和,“我断后,你们先走——但别耍花样,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陈静迅速将星核石粉末分成四份:“苏明的笔记说,星核钢在0.5Sv以上的辐射中会产生‘记忆效应’,我们加固时要顺着管道原有的纹路注入能量。”她将其中一份粉末递给阿木,“山民的‘植物酶’能增强星核石的附着力,你在前头撒酶,我们在后头注入能量,这样支撑效果最好。”
阿木接过粉末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陈静的手指,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手。阿正的绘图本在这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的“信任度”黄色区域扩大了一圈,苏晴用红笔标注的“协作节点”开始闪烁——这是她感知到的,两人无意识间的能量共鸣。
管道的第一段腐蚀区比想象中更危险,直径十米的主管道有近三分之一的管壁已经消失,露出外面漆黑的辐射雾。阿木率先走在最前面,指尖的淡黄色酶液像细雨般撒在锈蚀的金属上,原本酥脆的管壁瞬间变得坚韧。林野紧随其后,青铜刀的蓝绿色光芒顺着酶液蔓延,在管壁上形成一道坚固的能量层。
“左侧有松动!”苏锐的战术刀突然插进一块下坠的钢板,将其死死顶在管道壁上,“阿正,用绘图本定位裂缝位置!”
阿正的屏幕上立刻弹出裂缝的三维坐标,苏晴的红笔标注像道及时雨:“在三点钟方向,距离阿木哥两米!”少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镇定,后颈的纤维痕迹在紧张的协作中竟然淡了些。
当四人终于通过第一段腐蚀区时,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阿木突然从兽皮袋里掏出块泽中异草的根茎,用牙齿咬碎后递给苏锐——这是山民表示和解的方式,相当于守卷人的“星核酒”。苏锐犹豫了片刻,接过来塞进嘴里,苦涩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却奇异地缓解了左臂的疼痛。
“清剿队进主管道了。”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红点正在快速靠近,“他们的纤维追踪犬已经嗅到了气味,还有三分钟就会到腐蚀区。”
第二段腐蚀区的支撑钢架果然如苏晴感知的那样,被纤维蛀成了空壳。阿木的手语急促而清晰:他用山民的“藤条结”临时加固,需要林野用星核石能量维持三十秒,这段时间由苏锐负责警戒可能掉落的碎块。
林野的青铜刀插进钢架的裂缝,蓝绿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出。阿木的手指在藤条间翻飞,看似柔弱的变异藤在他手中变得比星核钢还坚韧,三十秒内就织成了一张坚固的网。苏锐的步枪则像长了眼睛,总能在碎块掉落前将其击成粉末,三次精准的射击让阿木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讶。
“最后一段需要有人下去。”陈静的探测仪指向管道底部的积水,“那里的阀门是控制整个枢纽的关键,必须关闭才能阻止清剿队绕路——但积水里有‘辐射蚂蟥’,会吸附在皮肤上吸血。”
阿木突然跳进积水,淡黄色的酶液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蚂蟥在半米外就纷纷蜷缩。他在水下比划着手语,让林野将青铜刀扔给他——阀门的轮轴已经锈死,需要星核石能量才能转动。
林野的青铜刀刚接触到水面,就被阿木稳稳接住。水下传来沉闷的“咔哒”声,主管道的方向突然传来清剿队的怒吼,显然是阀门关闭阻断了他们的路线。当阿木从积水里探出头时,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手里的青铜刀上沾着的不是蚂蟥,而是一块刻着山民太阳图腾的金属片——他将其贴在管道壁上,与林野之前划出的星枢符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是‘共生符’。”苏晴的绘图本屏幕上,两个符号的能量场完全重叠,“爷爷的笔记说,这是守卷人与山民结盟时创造的符号,星核石能量与植物酶结合,能产生1+1大于3的防御效果。”
管道枢纽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外面的红锈林在血月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清剿队的枪声还在身后的管道里回荡,却被越来越远的距离模糊成闷响。阿木靠在出口的岩壁上,用山民的草药给苏锐处理左臂的伤口,淡黄色的药膏接触到绿色的毒液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淡淡的白烟。
“你的酶能解纤维毒?”苏锐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之前紧绷的肌肉明显放松,“三年前在劳动营,要是有这药膏,至少能多活五十个人。”
阿木没有回答,只是从兽皮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竹筒,将药膏倒了一半进去递给苏锐。这个动作让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信任度”的黄色彻底覆盖了代表“戒备”的红色,苏晴用红笔标注的“协作评分”从最初的30分飙升到了85分。
林野看着岩壁上共振的共生符,突然明白临时同行的信任从来不是凭空产生的。它藏在阿木率先跳进积水的勇气里,在苏锐精准的掩护射击中,在陈静毫无保留的技术指导下,在阿正克服恐惧的坐标报位里,也在苏晴始终客观的感知分析中。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像一块块砖石,慢慢砌成了名为“信任”的桥梁。
“焚星谷的侧门需要两个人才能打开。”阿木的手语第一次带上了温度,“我的妹妹留下了一半钥匙,另一半在你们要找的疫苗冷藏舱里——这是山民与守卷人的约定,只有共同持有钥匙,才能见到纤维母巢的真相。”
苏锐将竹筒里的药膏小心地收好,步枪的枪口第一次没有指向阿木,而是转向了红锈林深处。“那就别废话了。”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算不上友好却绝无恶意的笑,“再磨蹭下去,清剿队该追出来了——不过先说清楚,到了焚星谷,要是敢耍花样,我照样崩了你。”
阿木的肩膀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他转身走进血月照耀的红锈林,脚步坚定,却在每走三步后就停顿片刻,显然是在等身后的人跟上。林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红锈林的路从来不好走,但只要有人愿意等你,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焚星谷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侧门的位置在血月的映照下泛着淡蓝色的光——那是星核石的光芒,与阿木兽皮袋里的钥匙能量完全一致。阿正的绘图本自动保存了刚才的协作数据,苏晴用红笔在最后一页写了句话:“信任就像共生符,需要双方都注入能量才能生效。”
当五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红锈林的深处时,管道出口的共生符还在微微发光,蓝绿色的星核能量与淡黄色的植物酶交织成一道温暖的光带,像在为这段临时建立的信任作证。林野知道,这或许不是永恒的同盟,但至少在通往焚星谷的路上,他们已经愿意相信彼此——这就够了。
血月的光芒穿过红锈林的缝隙,在五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个交织在一起的脚印。临时同行的信任,就像这月光下的影子,或许不够坚固,却足以照亮眼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