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可啊!”
沈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拉住老夫人的衣袖,哀求道:“母亲息怒!那道士来历不明,言语颠三倒四,还吐了血……他的话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啊!”
“瑶儿是我们从小养在身边的,素来端庄知礼,怎会是煞星?求母亲明鉴!”
沈父虽然对道长刚刚那一番话心惊,但看着跪在那里簌簌发抖的沈玉瑶,多年疼爱终究占了上风。
更何况,若真将沈玉瑶定为“煞星”赶出府去,沈家出了这等丑事,他在朝中必将沦为笑柄,本就因圣上斥责而岌岌可危的官途恐怕就彻底断绝了。
他硬着头皮劝道:“母亲,此事关乎瑶儿一生清誉,更关乎我沈家颜面和儿子的仕途。”
“我们不能因为一个道士的寥寥数语,就下定论。万一其中有诈,我们岂非亲手毁了沈家清誉?”
沈老夫人目光阴狠地看着沈玉瑶,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不!就是她的错!要不是她,旭儿的手怎么会断?你怎么会受到圣上责骂,连晋升之路都断了?我沈家又怎么会接连走水,连菩萨像都碎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她回来开始!她就是来讨债的煞星!”
沈老夫人对沈玉瑶是有过真心的。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沈玉瑶能为沈家带来荣耀和福泽的基础上。
可如今,沈家名声扫地,家宅不宁,儿子仕途受挫,孙子重伤致残,再加上昨夜一整晚的噩梦和玄清道长的话,沈老夫人最终是恨毒了沈玉瑶!
沈夫人见老夫人面色阴沉,急忙找补:“母亲!旭儿的手臂……那纯粹是意外,是马匹受惊酿成的惨剧,当时情况危急,太医都说了若不截肢性命难保!”
“瑶儿……她也是为了救她哥哥的命啊。”
“她一个姑娘家,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做出那个决定心里不知有多痛苦煎熬,这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她也是受害者啊!”
沈父闻言,心中虽也心疼儿子,但更担忧家族声誉和自己的官位,连忙附和:
“是啊,母亲!旭儿受伤,我们谁都心痛。但此事确系意外,非瑶儿之过。”
“若因此草率将她定为煞星并赶出府,消息传开,沈家必定声名扫地,儿子这官……怕是也真的当到头了!”
他心底对道长的话将信将疑,但仕途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此刻保住沈家颜面才是首要。
沈老夫人依旧不甘心:“可若不是这个扫把星掉下马去,我的旭儿又怎会掉转马头去追?他那袖箭也不会慌乱发射!总之,旭儿的手就是她害断的!她就是来克我们沈家的!”
沈玉瑶此刻也回过神来,她忍着浑身剧痛和脚踝的钻心刺痛,跪行几步,朝着老夫人重重磕头,泪如雨下:
“祖母!祖母!瑶儿自小在您膝下承欢,您是最知道瑶儿的啊!我怎么会是煞星?我怎么会害沈家?定是有人陷害瑶儿!”
“若祖母真觉得瑶儿是祸害,厌弃了瑶儿……瑶儿、瑶儿愿意即刻剃发出家,去城外的青山古寺长伴青灯古佛,日日为祖母、为沈家诵经祈福,以证清白!”
沈老夫人看着乱哄哄的一群人,又想到刚刚沈父的话,最终咬牙做出了让步:
“好,既然你们都要保她,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但她这煞气冲撞家宅却是事实!”
“立刻去请一尊天尊神像来,就供奉在祠堂里!让她——现在就给我滚去祠堂,日夜跪在天尊面前祈祷沈家无事!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何时这煞气消了,她何时再起来。若天尊依然降罪,你们也怪不得我心狠!”
听见这番话,沈夫人跟沈玉瑶二人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至少暂时是能留在沈家了。
但沈玉瑶却瞬间脸色惨白,她浑身是伤,脚踝、膝盖更是疼痛难忍。
她之所以老老实实跪一晚上,是想着卖惨博取同情的,但谁能想到——她竟然要被赶出去了!
而她的伤……也无人在意!
而且……她竟然还要被罚跪!
这让沈玉瑶委屈到了极点!
她试图向沈父求助:“父亲……我的脚……真的好痛……能不能……”
“你祖母既然发了话,那你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沈父确实是疼爱这个女儿,但他更是个孝子,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影响他仕途的风险。
此刻让沈玉瑶受罚,不仅能平息沈老夫人的怒火,说不定……还能平息观音的怒火。
所以,尽管看到沈玉瑶泪眼婆娑,他还是硬下心肠道:
“不过是跪几日祠堂,为你兄长和沈家祈福,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吗?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
面对沈父这冷淡的态度,沈玉瑶这下是真的绝望了。
等沈父扶着余怒未消的沈老夫人离开后,沈玉瑶哭得几乎瘫软在地,她扑进沈夫人怀中:
“母亲……母亲……瑶儿好痛,好怕……祖母和父亲为何都如此狠心……”
沈夫人下意识地接住她,拍着她的背,口中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瑶儿别怕……有母亲在这里,谁也不会伤害你。”
“没事的,你祖母只是让你去跪几日而已。忍一忍,等你五哥醒了,她气消了就好了。”
虽然沈夫人在安抚沈玉瑶,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看向叶容音那间茅草屋。
那破落的茅草屋与叶容音那双冰冷的眸子,在她的脑中反复出现。
沈夫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偏心?
若自己能拿出对待遇也要十分之一的好,去对待叶容音的话,叶容音会不会就不会离开沈家,也不会说出那一番扎心的话语?
沈玉瑶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夫人的分心,结合刚才的事情猜测了一番,沈玉瑶的眼眸中瞬间涌上了怨恨。
是叶容音!
一切都是叶容音的错!
都是因为叶容音,沈家才会变成这样,叶容音就是故意要跟她争宠的!
叶容音,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
就在沈家内部翻天覆地之时,被赶出沈家的苏景逸越想越不甘,回家之后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心里对沈玉瑶的担心根本无法遏制。
次日一早,苏景逸便借口探望未婚妻伤势,从苏家出来。
苏景逸出门去看沈玉瑶,自然是不可能空着手去的。
他想着买些珍玩首饰带去给沈玉瑶压惊,然而一路上,却总觉得周遭路人看他的眼神怪异,甚至有人对着他背影指指点点。
苏景逸心下生疑,故意放慢脚步,闪身躲进一条巷口,竖耳细听。
但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却是把自己惊到了:
“啧啧,那苏景逸真是人不可貌相,竟做出这等事……”
“可不是吗?深夜潜入未婚女子闺房私会,还被那么多人当场撞见,沈家的脸都丢尽了……”
“听说直接被沈老夫人拿着扫把赶出来了?沈家小姐的名节这可全毁了……”
“男女大防何在?礼义廉耻何在啊?这等品行,怎配称世家公子?”
苏景逸越听脸色越青,猛地窜了出来,拉住一个说得最大声的路人,质问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名声败坏?休要在此污人清白!我昨日只是去探望,并未久留,更未在半夜被赶出来!”
为了维护沈玉瑶的名声,苏景逸选择了撒谎。
那路人被他吓了一跳,甩开手,没好气地说:“凶什么凶!全京城都传遍了!”
“就是啊!天香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讲您苏大公子昨夜是如何夜会佳人、如何被捉奸在院、又如何被沈家扫地出门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有假?”
苏景逸气笑了,当即就要前往天香楼找说书的麻烦。
他没了名声事小,但沈玉瑶不行!
苏景逸当即带着人前往天香楼,打算去维护沈玉瑶的名声。
刚到天香楼门口,苏景逸就听见里面传来惊堂木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