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亲自宣读任命文件的声音,在矿务局党委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沉甸甸的分量:
“……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王磊同志为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党组书记、厅长,免去其矿务局党委书记、局长职务……”
任命宣读完毕,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但气氛却复杂难言。有对王磊擢升的祝贺,有对矿务局未来走向的关切,更有对省工信厅这个权力核心部门迎来这位“磐石”掌舵人的种种揣测。王磊起身,神情庄重,目光扫过在座共同经历风雨的班子成员——钱明、周正林、李卫国、赵静……最终落在常务副部长身上。
“感谢组织的信任!”王磊的声音沉稳有力,“在矿务局的岁月,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淬炼。‘磐石’精神,安全至上,责任如山,已融入血脉。无论走到哪里,守护工业安全命脉的初心,绝不会变!矿务局这面旗帜,在大家手中,必将更加鲜艳!”
他的告别辞简短却字字千钧,如同“磐石”本身,坚实而厚重。没有过多的留恋,只有对未来的坚定和对矿务局继任者的信任。交接仪式在一种既充满期许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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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省工信厅大楼。厅长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王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堆放着厚厚的部门职责汇编、全省工业经济运行分析报告、以及亟待签批的文件。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和纸张的味道,也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副厅长陈明远,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站在桌前,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化微笑,语速平缓地介绍着厅里的主要情况和几位核心处长:
“王厅长,欢迎您到任!厅里工作千头万绪,但核心还是围绕省委省政府‘工业强省’战略,抓项目、促转型、保安全……”
他介绍着分管规划的投资处处长孙海波(精明干练,但眼神有些飘忽),分管科技与装备的副处长秦岚(技术背景深厚,神情严肃),分管运行协调的副处长马东升(圆滑世故,笑容可掬)……
王磊安静地听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面前几人的面孔,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陈明远看似热情周全,但话语间滴水不漏,更像是在谨慎地划定界限。孙海波在听到“重大项目审批”时,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衣角。秦岚在提到“技术标准推广”时,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马东升则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安全监管这块,特别是涉及重大工业设备安全的核心部件标准落实,是当前的重中之重。”王磊适时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磐石’国标刚刚颁布,如何确保其在全省,尤其是能源、化工、重型机械等关键领域落地生根,是厅里接下来要啃的硬骨头。陈厅,这方面你有什么具体思路?”
陈明远笑容不变,推了推眼镜:“王厅长高瞻远瞩!安全是生命线,我们一定坚决落实!厅里已经着手制定配套的实施细则和监督检查方案。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忧心”,“标准执行牵涉面广,利益调整大。像恒力重工事件后,省内液压配套产业正处于洗牌阵痛期,一些老厂转型困难,工人安置压力不小。如何平衡安全硬要求和产业软着陆,避免引发新的不稳定因素,也需要厅长您统筹考虑啊。”
“平衡?”王磊目光平静地看着陈明远,“陈副厅长,在安全底线面前,没有平衡,只有坚守。龙岗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迁就落后,就是纵容犯罪!产业洗牌是市场规律,更是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转型困难的,省里有政策扶持;想靠低劣产品、危害安全继续生存的,坚决淘汰!稳定不是妥协出来的,是用更安全、更可持续的发展换来的!”
他语气并不激烈,却带着“磐石”般的坚硬,瞬间让办公室的温度降了几度。陈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厅长说的是,安全红线不容触碰。我们会坚决执行。”
初次交锋,看似波澜不惊,但平静水面下的暗礁已然显现。陈明远代表的,或许是省工信厅内部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于“平衡”和“过渡”的思维惯性,与王磊带来的、淬炼于矿务局生死一线的“安全铁律”,形成了鲜明而微妙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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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场规格极高的全省“北岸新区重大产业项目推进会”在省发改委召开。会议由分管副省长主持,省发改委主任周海平(已被秘密监控)、省工信厅厅长王磊、财政厅、自然资源厅等要害部门一把手悉数到场。巨大的投影屏上,展示着北岸新区的宏伟蓝图和首批重点推进的百亿级项目清单,气氛庄重而热烈。
会议进行到关键的项目审批环节。省发改委副主任周海平(强作镇定)正在汇报一个大型石化一体化项目的立项进展:“……该项目总投资180亿,是我省打造高端化工产业链的核心引擎,各项前期工作基本完备,环评、能评均已通过专家评审,土地预审……”
“等等!”王磊的声音突兀却清晰地响起,打断了周海平的汇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王磊站起身,走到台前,没有看神色微变的周海平,而是直接指向投影屏上项目规划图的一个局部放大区域。
“周主任,这个规划中的大型原料储罐区,选址紧邻规划的LNG接收站预留地和新区主干输气管廊,直线距离不足800米。”他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锐利,“根据《石油化工企业设计防火标准》Gb和《城镇燃气设计规范》Gb强制性条款,以及‘磐石’国标中关于高危区域安全距离的最新要求,此类甲类易燃易爆液体储罐与重要燃气设施的安全防护距离,必须大于1000米!目前的设计,严重违反国家强制性安全规范!”
会场瞬间一片死寂!针落可闻!副省长皱起了眉头。周海平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强辩道:“王厅长!规划是经过多方论证的!安全距离我们当然考虑过!设计院采用了最新的风险量化评估模型(qRA),计算显示实际风险可控!而且LNG接收站还在规划阶段,输气管廊也未建设…”
“风险可控?”王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目光如炬,“周主任,模型是死的,现实是活的!qRA模型的基础参数设定、失效概率选取,本身就存在主观性和不确定性!它不能凌驾于国家强制性安全标准的刚性要求之上!‘磐石’国标为何诞生?就是因为无数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在重大安全面前,绝不能心存侥幸,用所谓的‘模型计算’去挑战安全底线!龙岗事故,就是前车之鉴!”
他猛地调出一份清晰的卫星地图叠加图,上面用醒目的红色标注出储罐区、LNG预留地、输气管廊的位置和精确距离:
“看看这里!不足800米!一旦储罐区发生严重泄漏、火灾甚至爆炸,冲击波、热辐射、抛射碎片,将直接威胁到未来的LNG设施和高压输气管线!后果是什么?是灾难性的连锁反应!是可能波及整个新区、造成无法估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超级事故!这个风险,哪个模型敢拍胸脯保证‘可控’?!”
王磊的声音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会场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副省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海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安全是发展的前提,是最大的效益!”王磊转向副省长,语气斩钉截铁,“领导,这个项目规划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必须立即调整储罐区选址!在满足国家强制安全距离标准之前,我代表省工信厅,无法在项目安全审查意见书上签字!这是对新区负责,对人民负责,更是对历史负责!”
掷地有声!寸步不让!王磊用最专业、最无可辩驳的技术依据和如山的责任担当,在省最高决策层的会议上,悍然投下了反对票!如同一颗惊雷,炸响在北岸新区宏伟蓝图的核心地带!
周海平脸色灰败,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怨毒和绝望。他知道,王磊这一击,不仅打在了项目上,更打在了他试图通过推动项目快速落地来转移视线、甚至浑水摸鱼的图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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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回到省工信厅厅长办公室,刚坐下,内线电话就急促响起。是纪检组长周正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厅!紧急情况!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同时收到多封实名举报信!举报你在矿务局任职期间,利用职权,在‘磐石’技术推广和矿务局棚户区改造项目中,存在重大违规操作!包括指定关联企业承接核心部件订单、在土地出让中优亲厚友、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举报材料详实,附有部分所谓的‘内部文件’和‘账目截图’!来势汹汹!”
王磊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一紧,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举报信?时间点如此精准?在他刚在省委会议上否决了周海平推动的关键项目后?
“举报人是谁?”
“几个所谓的‘矿务局退休老职工’和‘原配套厂下岗工人’,身份经初步核查,都与赵天奎、钱涛旧部有千丝万缕联系!”周正林语气冰冷,“这是有预谋的反扑!目标直指你个人!想用污水把你泼倒,让你自顾不暇!”
王磊缓缓放下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车水马龙的省城。暮色渐沉,华灯初上。新岗位的第一把火,烧向了北岸新区的重大安全隐患;而来自深渊的反击,也以最恶毒的方式,瞄准了他淬火成钢的根基——矿务局的清白和他个人的声誉!
淬火的新刃,立足未稳,便已身处惊涛骇浪的风口浪尖!前有积弊深重的旧规阻路,后有疯狂反噬的暗箭袭来!省工信厅厅长这把交椅,绝非坦途,而是真正的风暴眼!王磊的眼神在暮色中愈发沉静坚毅。举报信?不过是垂死者的哀鸣!想用污水阻挡前进的脚步?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他倒要看看,这省城的水,到底能有多浑,能翻起多大的浪!他王磊,就是那定海的磐石,劈浪的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