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盟宗的演武场上,一场特殊的比试正在进行。十六岁的林缚言手持木剑,身形如柳絮般穿梭在木桩之间,剑风卷起的落叶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旋转的绿障——这是龙盟宗新创的“灵农剑法”,招式里既有修士的灵动,又藏着农夫挥镰的沉稳。
“不错。”林缚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少年剑势中的青涩与锐气,眼中闪过欣慰。这孩子是他兄长的遗孤,自幼在农桑署长大,既能辨识三十种灵谷的长势,又能引动初阶灵气,是龙盟宗“凡仙同修”理念的最好印证。
周青云捋着胡须笑道:“这孩子的灵根与当年的你极像,都是‘土灵根’,最能与地脉共鸣。上次灵田闹虫灾,他不用符箓,仅凭剑气震落虫豸,还不伤谷苗分毫,倒是个奇才。”
场下的比试已进入尾声。林缚言的对手是王铁山的关门弟子,一个身高八尺的少年,拳头上缠着浸过灵泉的麻布,每一拳砸出都带着金石之声。两人一攻一守,剑影与拳风碰撞处,竟激起细碎的灵气火花,引得观礼台一片喝彩。
“停!”孙承宗忽然扬声。他目光落在林缚言的剑穗上——那是用灵谷秸秆编的,此刻正微微发亮,“剑势已乱,却能借灵谷秸秆的气息稳住心神,是个懂得借力的苗子。”
比试结束,林缚言虽未取胜,却赢得了满场掌声。他收起木剑,先对着观礼台行礼,又转身扶起被自己剑风扫倒的对手,动作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这便是‘新辈’啊。”柳如烟轻声道,她刚给两个孩子检查过经脉,发现他们的灵气流转中,竟都带着淡淡的麦香,“咱们当年修的是‘术’,他们修的是‘道’——与天地共生之道。”
正说着,赵小风的传讯鸟落在观礼台栏杆上,银喙叼着一卷密信。林缚展开一看,眉头微蹙:“南疆传来消息,‘蚀骨藤’蔓延至三州,凡俗百姓束手无策,修仙门派的净化术也只能暂缓其势。”
蚀骨藤是上古异种,藤蔓能吸收灵气与生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人畜绝迹。二十年前林缚平定南楚时,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却没想到会在今日重现。
“陆老四查过古籍吗?”
“查过了。”陆文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上画着缠绕的藤蔓,“这东西怕‘人气’。古籍上说,当年大禹治水时,曾组织万民踏地为歌,借炊烟与笑语的气息逼退过类似妖藤。”
“人气?”王铁山皱眉,“南疆百姓已迁走大半,何来人气?”
林缚言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师祖,弟子愿往南疆。”
众人一愣。这孩子虽天赋不俗,终究只是初阶修士,怎能应付蚀骨藤这等凶物?
“你有法子?”林缚问道。
“有。”林缚言的声音清亮,“农桑署在南疆推广过‘伴生田’——灵谷与驱虫草混种,借草木相生之力增产。弟子想,蚀骨藤怕人气,或许也怕‘生机气’——灵谷抽穗时的气息最盛,若能组织修士引灵气催谷,再让迁走的百姓返家生火做饭,两气交融,或可一试。”
观礼台上一片寂静。这法子看似简单,却恰好暗合“凡仙同修”的根本,连陆文渊都抚掌道:“妙!灵气催谷生生机,人气借炊烟凝合力,正应了‘共生’二字!”
三日后,南疆的临时营地里,林缚言站在蚀骨藤蔓延的边缘。身后,百名龙盟宗弟子结阵而立,手中握着浸过灵泉的谷种;更远处的空地上,迁返的百姓搭起了数十个灶台,铁锅沸腾的声响与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一股温暖的气浪。
“开始!”
随着林缚言一声令下,弟子们同时将谷种撒向藤蔓。灵气注入处,谷种竟在瞬间生根发芽,青绿色的禾苗顶着金色的谷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与黑褐色的蚀骨藤缠在一起。
“点火!”
百姓们点燃灶台,炊烟如白色的丝带袅袅升起,与灵谷散发的青金色气息相遇,化作淡金色的光雾,缓缓笼罩住整片藤蔓。蚀骨藤接触到光雾,竟如被沸水烫过般剧烈收缩,叶片迅速枯黄。
林缚言手持木剑,在光雾中穿梭,剑气引动光雾渗入藤蔓根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谷的生机气如少年的心跳,炊烟的人气似祖母的手掌,两者相护相卫,将蚀骨藤的凶煞之气一点点驱散。
七日后,最后一株蚀骨藤枯萎时,南疆的土地上已长满了沉甸甸的灵谷。百姓们在田埂上摆起长桌,用新收的谷米熬粥,邀请修士们共饮。林缚言捧着粗瓷碗,看着碗里漂浮的谷粒,忽然明白师祖常说的“守护”二字——不是挥剑斩妖,而是让灵谷在妖藤枯萎的地方扎根,让炊烟在荒芜之地重新升起。
消息传回终南山,林缚站在“新辈堂”的匾额下,看着弟子们将林缚言的事迹刻在石碑上。碑文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写着:“以谷为锋,以烟为盾,十六岁林缚言,退蚀骨藤三州。”
周青云望着石碑,叹道:“咱们当年靠的是兄弟同心,他们靠的是凡仙共生,青出于蓝啊。”
陆文渊翻着新修订的《龙盟宗典》,笑道:“我已在‘新辈篇’里加了一条:凡弟子晋升,需先在农桑署历练三月,懂民生者,方得传高深法门。”
孙承宗的戒律牌又添了新刻痕:“今日之事,当记为宗门铁律——修仙者,不可忘凡俗烟火。”
林缚走出新辈堂,夕阳正落在演武场的木剑上,剑穗的灵谷秸秆在风中轻晃。他知道,龙盟宗的未来,不在山巅的殿宇,而在林缚言这样的新辈手中,在他们剑穗上的麦香里,在他们心中那片连接着凡俗与修仙的土地上。
远处,新入门的弟子们正在灵田边练习剑法,剑声与谷穗的沙沙声相和,像一首关于传承的歌谣。江山代有才人出,而真正的传承,从不是重复过去,而是让当年的初心,在新的时代里,长出更坚韧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