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春耕刚过,田垄里的新绿还没铺满大地,林缚已站在西城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炊烟。那是鹰愁涧归附的七个村落,自黑鹰王降后,龙盟派去的农技师教会了他们种“漠北三号”,此刻田里的秧苗正趁着暖光往上蹿,连村落的名字都改了——“龙兴村”“安禾村”,字里行间都是新生的气劲。
“盟主,赤焰皇朝的使者又来了。”老六捧着份国书快步登上城墙,国书的卷轴用赤金镶边,比上次的绸缎更显郑重,“他们说,愿意把南境三城划归龙盟,只求……结为‘兄弟之盟’,共抗西边的‘寒铁皇朝’。”
林缚展开国书,赤焰皇的笔迹带着刻意的谦卑,却掩不住字里的焦虑。寒铁皇朝是比赤焰更高层级的势力,以铁甲骑兵闻名,据说其“玄冰阵”能冻结河流,上个月刚吞了赤焰皇朝两座边城。
“寒铁皇朝的使者,是不是也快到了?”林缚指尖在国书上划过“共抗”二字,龙符在掌心微微发烫,五爪旁的半道新痕似乎又凝实了些。
“是,”老六压低声音,“斥候说,寒铁使者带着三百‘冰甲卫’,已过黑风谷,气焰嚣张得很,说龙盟要是识相,就该归顺寒铁,当个‘附属藩镇’。”
林缚笑了,将国书卷起:“附属藩镇?他们怕是忘了,鹰愁涧的黑鹰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转身对林武师道,“备仪仗,去城门口迎迎这位寒铁使者——让他看看,龙盟的城,是用什么筑的。”
半个时辰后,寒铁使者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三百冰甲卫骑着雪白色的战马,甲胄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连马蹄铁都裹着层薄冰,踏在地上竟不留痕迹。为首的使者穿着貂裘,脸色冻得发青,见龙安城的城门敞开,却没派高官远迎,顿时沉下脸:“林缚何在?为何不来接旨?”
林缚站在城门内,玄甲上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金芒,身后的龙盟士兵列成两排,枪尖斜指地面,枪杆上的龙旗无风自动。“寒铁皇朝的‘旨’,管不到龙盟的地。”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使者耳中,“阁下要是来结盟,龙盟有酒;要是来发号施令,就请回吧。”
使者怒极反笑:“放肆!我寒铁皇朝铁骑所至,无不臣服!你这小小的龙盟,敢捋虎须?”他忽然挥手,身后的冰甲卫同时举起长矛,矛尖凝聚着寒气,竟在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粒。
“试试看。”林缚的龙符骤然亮起,五爪金龙挣脱符面,在城门上空盘旋一周,金光所及之处,冰甲卫矛尖的寒气瞬间消融。龙盟士兵同时暴喝,枪阵如墙般向前推进半步,玄甲上的龙纹连成一片,竟逼得冰甲卫的战马连连后退。
使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龙盟的气势竟如此强盛,更没想到那枚玉符竟有破冰之能。“好,好得很!”他咬牙道,“林缚,你会后悔的!寒铁皇朝的‘玄冰大阵’,三日之内必至龙安城下,我倒要看看,你的龙符能不能挡住千丈寒冰!”
说完,他带着冰甲卫悻悻离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里,还夹杂着未化的冰碴。
“盟主,真要打?”林武师握紧重斧,“寒铁的冰甲卫据说刀枪难入,玄冰阵更是能冻住甲胄……”
“打。”林缚望着使者远去的方向,龙符上的第六道爪痕已隐隐可见,“但不是硬拼。”他对老六道,“去通知安禾村的村民,把刚收的油菜籽运进城,越多越好;让工坊把所有的桐油都搬出来,融在水里;再让农区的人准备两百架水车,架在护城河上。”
“油菜籽?水车?”众人都是一愣,苏眉却眼睛一亮:“你是想……用火攻?”
“冰遇火融,油助火威。”林缚点头,“寒铁的冰甲再硬,也挡不住滚油浇身;玄冰阵再强,遇上热油和油菜籽燃起的火墙,也得化。”
布置刚妥,寒铁皇朝的先锋就到了。黑压压的冰甲骑兵列成方阵,甲胄反射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阵前的巫师举起骨杖,口中念念有词,护城河的水面竟开始结冰,连空气都仿佛冷了三分。
“放!”
林缚一声令下,护城河边的水车同时转动,泼洒出带着桐油的水。冰甲骑兵刚冲至河对岸,龙盟士兵就将火把扔进河里——刹那间,河面燃起熊熊大火,热油遇火爆燃,火焰窜起三丈高,将冰甲骑兵的阵型烧得大乱。
“扔油菜籽!”
数百麻袋油菜籽被抛向火墙后的骑兵,这些带着油脂的种子遇火即燃,粘在冰甲上烧得噼啪作响。冰甲卫的战马受惊狂跳,不少人被掀翻在地,身上的冰甲在烈火中融化,露出里面的棉甲,很快也被引燃。
“玄冰阵!起!”阵后的巫师急得嘶吼,骨杖顿地的瞬间,地面涌出寒气,试图扑灭大火。但龙盟的士兵早有准备,不断用水车泼洒热油,火墙始终熊熊燃烧,寒气刚靠近就被蒸腾的热浪冲散。
“冲!”林武师趁机率领龙盟骑兵杀出城门,龙鳞枪刺破残余的寒气,枪尖的龙纹在火光中泛着红光,专挑冰甲衔接的缝隙刺——那些地方是寒铁士兵的软肋,一刺就透。
激战至黄昏,寒铁的先锋溃不成军,丢下满地燃烧的冰甲狼狈逃窜。龙安城的火墙还在燃烧,映得半边天都红了,护城河的冰早已化尽,热油在水面上漂浮,像条燃烧的金带。
林缚站在城墙上,看着火墙渐渐熄灭,龙符在掌心烫得惊人。符上的第六道爪痕彻底成型,六爪金龙的身影比之前更清晰,仿佛随时能腾空而去。他忽然明白,龙盟的强大从不是靠模仿谁的阵法,而是总能找到最实在的法子——用油菜籽、桐油、水车这些寻常东西,破了看似不可战胜的玄冰阵。
三日后,赤焰皇朝的使者再次到访,这次带来的不仅是三城的地契,还有赤焰皇的亲笔画——画的是两条龙,一条赤焰色,一条金鳞色,在云端并肩而立。“我皇说,”使者的腰弯得更低,“龙盟的实力,早已配得上‘皇朝’二字。从今往后,南境归龙盟,赤焰愿奉龙盟为尊。”
林缚没接那幅画,只是指着城外新翻的土地:“地契留下,尊不尊的不必说。告诉赤焰皇,把精力放在种粮上,龙盟不要附属,要的是南境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使者走后,苏眉捧着新测的田亩图来找他:“加上赤焰划归的三城,咱们的疆域比刚建龙安城时大了十倍!农技师说,这些地要是都种上‘漠北三号’,明年的粮食够五十万人吃!”
图上的龙盟疆域被红笔圈出,像片舒展的叶子,覆盖了南境的平原和丘陵。林缚抚摸着图上的龙安城,那里是这片叶子的根,深扎在土地里,汲取着养分,再将绿意蔓延向远方。
工坊里,老工匠正给新铸的甲片錾刻第六道爪痕。他的手有些抖,不是累的,是激动的:“六爪了……老祖宗说过,六爪金龙,是能护一方水土的神物啊……”
学徒在一旁打磨甲片,甲面映出他年轻的脸:“师傅,等龙盟成了皇朝,这甲是不是就能叫‘皇龙甲’了?”
“叫什么都行。”老工匠笑着捶了他一下,“只要穿着这甲的人,还像现在这样护着百姓,叫啥都威风。”
夕阳西下,龙安城的钟楼再次敲响。钟声穿过新拓的疆域,传到龙兴村、安禾村,传到赤焰划归的三城,像在告诉每一个人:龙盟的路,还在往前伸,像条不知疲倦的龙,用爪尖拨开荆棘,用鳞甲护住身后的烟火,一步一步,把踏实的脚印,刻进这片土地的脉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