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周庄后,苏满和沈辞带着黄鼠狼精继续南下。小家伙渐渐恢复了元气,每天趴在苏满的怀里,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过她的手腕,倒成了路上的小累赘——却也添了几分趣味。行至杭州城外时,远远就能看到钱塘江边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曳,江面上的水汽混着咸腥气飘来,连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再过三天就是八月十八,正好赶上钱塘江大潮。”沈辞勒住马缰,指着前方的城楼,“杭州城的客栈怕是不好订,我们得赶紧找地方住下。”两人牵着马走进城门,街上的热闹比周庄更甚,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还有不少游客背着行囊,显然都是来观潮的。
他们找了家靠近钱塘江的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脸上刻着风霜,一见到苏满怀里的黄鼠狼精,眼睛就亮了:“姑娘这黄皮子养得真精神!不过最近钱塘江上不太平,你们晚上可别让它靠近江边——听说江里有‘水怪’,已经吞了三个渔民了!”
“水怪?”苏满心里一动,守心灯突然微微发烫——这是感受到妖气的征兆。她把黄鼠狼精往怀里紧了紧,问道:“老板,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老板搬来两张竹椅,倒上两杯龙井茶,慢慢说道:“半个月前开始的。第一个失踪的是张老汉,他凌晨去江里捕鱼,船漂了回来,人却没了踪影;第二个是李二娃,中午在江边洗渔网,突然被什么东西拖进江里,岸边只留下一只鞋;第三个是王渔民,前几天傍晚去江中心撒网,再也没回来。官府派人打捞了好几次,连尸体都没找到,有人说江里有大蛇精,还有人说是什么水怪在作祟。”
沈辞皱了皱眉:“有没有可能是潮水太急,把人卷走了?”
“不可能!”老板摆了摆手,“张老汉捕鱼三十年,水性比鱼还好,怎么会被潮水卷走?而且他的船好好的,船上的渔网都没乱,不像是遇到了急流。还有李二娃,当时岸边还有好几个渔民,都看到江里有个黑影一闪,他就没了!”
苏满的守心灯烫得更厉害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钱塘江里的妖气比无相寺、周庄的都要浓郁,且带着一丝暴戾和痛苦。“老板,最近江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水色变浑,或者有奇怪的味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老板拍了下大腿,“前几天有渔民说,江中心的水变绿了,还有股腥臭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官府派人去查,说是水草太多,可往年这个时候,水草哪有这么多?”
当晚,苏满把黄鼠狼精留在客栈,和沈辞悄悄来到钱塘江边。月色下的江面泛着冷光,远处的灯塔忽明忽暗,岸边的芦苇丛里传来虫鸣,却听不到半点渔歌——往常这个时候,渔民们早就划着船去撒网了。
“妖气在江中心。”苏满掏出罗盘,铜针疯狂转动,直指江面最宽处,“而且这妖气很奇怪,既有妖邪的暴戾,又有生灵的痛苦,不像是主动伤人的妖。”沈辞从怀中摸出望远镜——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西洋物件,镜片能将远处景致拉得极近。他对着江中心调焦片刻,突然低喝:“有黑影!像是一条巨型水蛇,身长至少十几米!”
苏满接过望远镜,果然看到江面上浮动着黑绿色的轮廓,那生物游动时,周身江水会泛起诡异的绿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溶解。“是水蛇精,但它的妖气不对劲。”她指尖抚过手背的守心灯,光纹跳动得愈发急促,“里面混着锁妖粉的气息——和无相寺黄鼠狼精项圈上的符咒成分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两人找到渔民陈阿公租船。陈阿公六十多岁,脸上满是皱纹,一听要去江中心,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江中心是‘禁地’,前几天王渔民就是在那儿没的!你们要观潮,在岸边找个高坡就行,别拿命开玩笑!”
“陈阿公,我们是来查渔民失踪案的。”沈辞掏出官府令牌,令牌上的“京察”二字在晨光下发亮,“只要把我们送到江中心,我们自己探查,绝不连累您。事后官府会给您双倍租金,还会帮您修补渔船。”陈阿公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你们随我来,要是看到绿光,就赶紧喊我掉头!”
渔船缓缓驶离岸边,越往江中心,江水越浑浊,腥臭味也越浓。苏满的守心灯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她突然按住沈辞的手臂:“来了!”话音刚落,江面猛地掀起巨浪,一条碗口粗的水蛇从水中窜出,黑绿色的鳞片泛着冷光,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暴戾,嘴里吐着带毒的信子,直扑渔船而来!
“小心!”沈辞拔出佩刀,挡在苏满身前。水蛇的尾巴狠狠拍向船身,渔船剧烈摇晃,陈阿公吓得趴在船板上,死死抓住船舷。苏满趁机祭出桃木剑,金光闪过,剑尖擦着水蛇的鳞片划过——她刻意留了力,剑尖并未刺伤对方,反而在鳞片下发现了一支黑色的箭!
“别伤它!”苏满大喊,“它被锁妖箭射伤了!”沈辞立刻会意,纵身跳上水蛇背部,伸手去拔那支箭。箭杆上涂着黑色的粉末,一触碰到空气就发出“滋滋”的声响,水蛇吃痛,剧烈扭动身体,想要把沈辞甩下去。苏满趁机跳到水蛇头部,桃木剑的金光笼罩住它的眼睛,轻声道:“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是来帮你的。”
水蛇的动作渐渐放缓,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沈辞趁机拔出锁妖箭,黑色的毒汁顺着伤口流出,滴在江里,瞬间让周围的江水变绿。水蛇的身体缓缓透明,一个穿蓝衫的女子魂魄飘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满是泪痕:“我的孩子……江里的小蛇崽,都被毒药毒死了……”
“是谁投的毒?”苏满蹲下身,手背上的守心灯贴向女子的魂魄,暖意缓缓注入。女子的眼神渐渐清晰,她指向江底的暗礁:“是一群黑衣人,穿黑衣服,脸上有刀疤。他们半个月前在江里放了很多毒药桶,还射伤了我,说要让我‘替他们办事’……我看到渔民来捕鱼,以为是他们的同伙,就……”
沈辞立刻让陈阿公把船划向暗礁。水下果然沉着十几个黑色木桶,桶身刻着熟悉的符咒——和无相寺佛像底座的符号一模一样!“是王怀安的同伙。”沈辞沉声道,“他们用毒药害死小蛇崽,再用锁妖箭刺激水蛇精,让它伤害渔民,好嫁祸给‘江妖’,趁机搜刮百姓的‘除妖钱’。”
苏满掏出桃木剑,对着水下挥出一道金光。金光穿透水面,劈开木桶,里面的毒药流出来,却被守心灯的暖意净化成清水。女子看着江水中渐渐浮现的小蛇崽魂魄——它们像一条条银色的小鱼,虚弱地游动着,忍不住哭出声:“谢谢你们……我知道错了,不该伤害无辜的渔民……”
“以后钱塘江的渔民,会帮你守护小蛇崽的。”苏满轻声说,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用守心灯净化过的暖玉,“戴上它,能抵挡锁妖粉和毒药,以后再遇到黑衣人,就用它保护自己。”女子接过玉佩,化作一道蓝光,带着小蛇崽的魂魄沉入江中。
当天下午,沈辞让人调来官府的船只,从江底打捞起所有毒药桶,又在暗礁旁的山洞里救出了三只被锁的江妖——都是些修炼不久的小鱼精、虾精,被黑衣人用锁妖符困住,用来刺激水蛇精。苏满解开符咒,小妖怪们立刻游向江深处,江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在道谢。
傍晚,陈阿公做了一桌渔家菜:清蒸白水鱼、红烧螃蟹、油炸小鱼干。苏满把黄鼠狼精抱来,小家伙闻到鱼香,立刻竖起尾巴,凑到碗边想偷吃鱼干。陈阿公看着它,笑着说:“这黄皮子通人性,以后你们再来杭州,我带你们去江里撒网,捕最新鲜的鱼给它吃。”
苏满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暖暖的。钱塘江的潮水渐渐涨起,夕阳把江面染成金色,远处的渔船缓缓归来,渔歌在江面上回荡。她突然明白,守心灯的意义从来不是“斩妖”,而是“辨妖”——分辨哪些是作恶的邪祟,哪些是被逼迫的生灵;守护的也不只是人类,还有那些与人类共生的妖,那些被贪婪者利用的无辜生命。
夜深时,苏满趴在窗边翻《江南行记》,书页里夹着的钱塘江插图被夜风轻轻吹动。沈辞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在想什么?”
“在想阿青——那个水蛇精。”苏满轻声说,“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却被黑衣人利用,变成了‘江怪’。要是我们没发现真相,她说不定会被官府当成邪祟斩杀。”
沈辞坐在她身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所以我们要继续查下去。王怀安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势力,那些黑衣人,那些毒药桶,都和万妖教脱不了干系。”他顿了顿,握住苏满的手,“以后我们一起,不仅要查案,还要帮那些被利用的妖,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苏满点头,手背上的守心灯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钱塘江的潮水拍打着岸边,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的故事——守护这片江,守护江里的生灵,守护每一个不被贪婪吞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