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的繁华比临水县更甚。
画舫在瘦西湖上穿梭,丝竹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脂粉的香气。苏满站在码头,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总觉得这繁华背后,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罗盘的指针在剧烈颤动,阴纹在盘面上盘旋,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个扬州城。
“妖气很重。”苏满低声说,“而且不止一种。”
沈辞点点头,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富商的装扮,手里摇着把折扇,看起来像个来扬州游玩的富家子弟。“李通的府邸在城南,我们先去探探情况。”
画皮妖依旧穿着黑袍,跟在他们身后,帽檐压得很低,尽量避开人群的目光。它的鼻子动了动,突然停住脚步:“狐妖……她在附近。”
苏满和沈辞立刻警觉起来。周围人来人往,叫卖声、说笑声不绝于耳,哪里有狐妖的影子?
“在哪?”苏满低声问。
画皮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座画舫,舫上珠帘低垂,隐约能看见个穿红衣的女子身影,正凭栏远眺。“就在那艘画舫上。”
苏满顺着它的目光望去,罗盘的指针果然指向那艘画舫,阴纹在盘面上剧烈翻涌,化作一只狐狸的形状,对着她龇牙咧嘴。
“看来她已经发现我们了。”沈辞的声音很平静,“走,去会会她。”
三人登上画舫,珠帘被风吹起,露出红衣女子的全貌。她有一张极美的脸,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勾人,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神荡漾。
“三位贵客,里面请。”女子的声音像黄莺出谷,悦耳动听。
苏满却注意到,她的裙摆下,隐约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我们是来找人的。”沈辞开门见山。
女子掩嘴轻笑:“不知三位要找谁?这扬州城里,就没有奴家不认识的人。”
“李通。”沈辞盯着她的眼睛,“还有你,千年狐妖。”
女子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妩媚:“公子说笑了,奴家只是个普通的船娘,怎么会认识李大人呢?”
“普通船娘,不会有你这么重的妖气。”苏满拿出一张破幻符,“也不会用魅惑之术迷惑世人。”
女子的脸色沉了下来,裙摆下的尾巴彻底露了出来,毛茸茸的,在阳光下泛着红光。“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也没必要装了。”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画皮妖,你竟然敢背叛我?”
画皮妖缩了缩脖子,躲到苏满身后:“是你帮着李通做坏事,我才……”
“闭嘴!”狐妖厉声打断它,“一个被人类收留的废物,也敢教训我?”
她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化作一道红光,直扑画皮妖。苏满早有准备,将破幻符往前一推,符纸化作金光,挡住了红光。
“砰”的一声闷响,红光被金光震退,狐妖的身影重新凝实,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胸口,眼神怨毒地盯着苏满:“又是个修行者?这人间的道士怎么越来越多了?”
“不是道士,是风水师。”苏满指尖捏着镇妖符,随时准备出手,“你帮李通魅惑官员,贪墨漕运银子,可知罪?”
“罪?”狐妖嗤笑一声,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人类贪财好色,关我何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赚点修行的香火钱罢了。”
沈辞上前一步,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锐利的眼睛:“李通在哪?”
“谁知道呢。”狐妖舔了舔嘴唇,眼神突然变得妩媚起来,声音也软了下去,“公子若是想找他,不如先陪奴家喝杯酒?这扬州的琼花酿,可是一绝呢……”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量。沈辞的眼神微微恍惚,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苏满立刻察觉到不对,指尖弹出一滴朱砂,正中沈辞眉心。
“唔!”沈辞猛地回过神,额头渗出冷汗,看向狐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妖术惑人,果然卑劣。”
“不识抬举。”狐妖见魅惑不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尾巴猛地一甩,卷起一股腥风,“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的身影再次化作红光,这次却没扑向画皮妖,而是直取沈辞——显然是看出他是凡人,最好对付。苏满早有准备,将镇妖符往前一抛,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张金色大网,将红光罩在里面。
“嗷嗷——”
红光在网中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最终变回狐妖的原形——一只通体赤红的狐狸,毛茸茸的尾巴上沾着血迹,正对着苏满龇牙咧嘴。
“收!”苏满指尖掐诀,金色大网越收越紧,将狐狸牢牢困住。
画皮妖看得目瞪口呆,它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这么轻松地制服千年狐妖。沈辞也松了口气,对着苏满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
“先问问李通的下落。”苏满没看他,目光落在网中的赤狐身上,“说,李通在哪?”
赤狐梗着脖子,不肯说话。画皮妖突然开口:“她最怕桃木枝,你用桃木枝抽她一下,她就说了。”
苏满从木箱里取出根桃木枝,刚要上前,赤狐突然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李通在城外的寒山寺!他说明天一早要坐船跑!”
沈辞立刻对跟来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备马,去寒山寺!”
官差领命而去。苏满看着网中的赤狐,眉头皱了起来:“你帮李通做了多少坏事?”
赤狐耷拉着耳朵,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帮他迷惑了三个御史,让他们撤回了弹劾他的奏折……还帮他偷了漕运的账本……”
沈辞的脸色沉了下来:“罪加一等。”
苏满没说话,只是用桃木枝在赤狐头上敲了一下:“以后再敢魅惑人类,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赤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画舫外的阳光正好,瘦西湖上的画舫依旧穿梭不息,谁也不知道,这艘不起眼的画舫上,刚刚发生了一场人妖之间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