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的光流仍在意识中缓缓沉淀,带来的是沉重而非豁然开朗。林朔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庞大而晦涩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
“所以,那‘虚无之暗’…”他沉吟着,目光扫过队友们同样凝重困惑的脸,“它并非某种有意志的邪恶存在,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反面?一种伴随秩序而来的…必然的阴影?”
李墨尘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尽管在游戏里这显得有些滑稽。“更准确地说,是‘熵增’在某个层面的具象化,是宇宙走向热寂终结这一冰冷规则的无意识回响。它没有目的,只是纯粹地瓦解、吞噬,归于虚无。”他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却也掩不住一丝战栗,“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接下来的信息…”
苏洛忍不住抱紧了法杖,似乎想从火焰的温度中汲取一丝安全感:“那些破碎的意念一直在重复…‘心之渊’、‘滋长于绝望’、‘响应于崩坏’…这听起来简直像…”
“像我们的恐惧和绝望,会把它喂得更饱?”虎子瓮声瓮气地接话,他的理解总是直接而朴素,却往往一针见血。
林朔沉重地点头:“信息里隐晦地指出了这一点。智慧生命内心产生的强烈负面情绪——恐惧、憎恨、彻底的绝望——似乎会意外地成为滋养这种‘虚无之暗’的温床,甚至…吸引它,加速它的蔓延和对秩序的侵蚀。”
这个推论让小队陷入了一阵冰冷的沉默。如果敌人的强大与自身的绝望息息相关,那这场对抗的本质将变得无比残酷。
“还有那段关于‘世界树’的隐喻,”李墨尘继续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信息流中有一些非常古老的段落,描述方式更像诗歌或寓言。提到‘伟大的世界树于光中茁壮,荫庇万灵’,但后面急转直下,‘黄昏迫近,枝叶枯黄,根系腐朽,黑暗自心而生,攀附而上’…”
苏洛眨了眨眼:“世界树?这游戏里有这种设定吗?”
“更像是一种象征,”墨尘解释,“但最关键的是后面——‘垂死之际,树心迸发最后光辉,化为坚壳,护住几枚未熄的树种,以待未知的黎明’。”他看向林朔,“这听起来是否有些耳熟?”
林朔心中一动。坚壳?庇护?未熄的火种?这意象与老吟游诗人里奥那首关于“庇护所”和“长夜守望”的歌谣,以及他们正在进行的【光耀之歌】任务,产生了一种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呼应。难道艾瑟拉斯世界本身,或者说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戏世界”,就是那棵垂死世界树心所化的“坚壳”?一个最后的庇护所?
“信息太破碎了,”林朔压下翻腾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但我们必须尝试整合。‘光之纪元’的辉煌与‘秩序圣约’,‘虚无之暗’作为规则反面的本质,智慧生命情绪与之的潜在关联,以及这个可能作为‘庇护所’的世界本身…”
他将目光投向图书馆窗外——尽管是虚拟的天空,但那轮模拟的“太阳”似乎也与现实世界中正在发生的异常产生了诡异的联系。
“现实中的太阳异常,频率越来越高的各种自然灾害…”林朔的声音低沉,“游戏里突然加剧、几乎无法用版本更新解释的‘暗蚀’现象…还有这些来自先民的知识,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我们所处的现实宇宙,或许正面临着与‘光之纪元’末期类似的、某种规则层面的危机?而这个《万维世界》…”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那个猜想太过惊人,甚至有些荒诞。但所有的线索都隐隐约约地指向那个方向。
“这个游戏世界,在对抗那种‘虚无之暗’?”苏洛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们以前打的副本、杀的怪,都是在…清理一种宇宙级别的‘霉菌’?”
“如果先民的知识是真的,而‘暗蚀’确实是‘虚无之暗’的表现,”李墨尘接口道,眼神锐利起来,“那么我们的战斗或许有其意义,但方式可能完全错了。仅仅依靠刀剑和火焰去对抗一种规则现象,就像试图用勺子舀干大海。”
虎子握紧了盾牌,眉头紧锁:“那咋办?总不能干看着吧?俺觉得,保护东西总是对的!保护这个世界,保护队友,保护心里那点不想放弃的念头!”他的话语依旧朴实,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有力。
保护心里那点不想放弃的念头…林朔默念着这句话,忽然间,里奥歌谣中那句“心光不灭,长夜终尽”再次浮现于脑海。心光…情绪…难道对抗这种源于规则、又能被情绪滋养的黑暗,关键并非外在的力量,而在于内心?
【光耀之歌】任务指引他们寻找的,是否就是这样一种内在的、与“心光”相关的力量?
知识球体的光芒已彻底恢复平静,临时授予的权限似乎结束了。图书馆重归寂静,只留下小队五人站在空旷的大厅中,被庞大而惊悚的真相碎片所包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迷茫。
现实的危机,游戏的异变,古老的警示,此刻仿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正站在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