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苏晚依旧每日开店、关店，打理书店，偶尔出门进行一些无关痛痒的采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围绕在书店周围的“眼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有陆沉渊的，似乎也有莫天擎的。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暗处角力，将她这方小小的天地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陆沉渊没有再亲自出现，也没有再打电话。但他“关怀”的触角却无处不在。今天是一束带着露水的新鲜百合（她喜欢百合），明天是一套绝版的暗房冲洗教程（迎合她摄影师的身份），后天甚至是几张某个私人音乐会的VIp门票（附言：听说你喜欢这位钢琴家）。
他的“礼物”总是恰到好处地投其所好，带着一种不言自明的、了如指掌的掌控感，和一种近乎固执的、想要渗透她生活的姿态。每一次，都是由秦昊或者某个陌生的、训练有素的助理送来，态度恭敬，却不容拒绝。
苏晚每次都照单全收，并回以恰到好处的感谢，但那些礼物大多被她原封不动地放在角落，如同陆沉渊那令人窒息的“关怀”。
她知道，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她他的存在，提醒她处于他的掌控之下。这是一种温柔的施压，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难以反抗。
与此同时，莫天擎那边似乎也加紧了动作。苏晚察觉到几次试图突破书店初级网络防御的试探，手法专业，带着“蚀影”特有的风格。街对面那辆黑色厢式货车出现的频率也更高了。
她精心布置的“信息陷阱”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让莫天擎更加确信她身上藏着重要的秘密，或者与陆沉渊有着极深的关联，从而加大了对她的关注和对陆沉渊的挑衅。
这天傍晚，苏晚正准备拉下卷帘门，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再次无声地停在了店门外。
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是陆沉渊本人。
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但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锐利。他手里没有拿任何礼物，只是空着手，迈步走了过来。
苏晚的心微微一紧。他终于……还是亲自来了。是耐心耗尽了吗？
“陆总。”她站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语气疏离。
陆沉渊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最真实的内里。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但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陆沉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几天，睡得好吗？”
他没有问别的，只是问了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苏晚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避开了他过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还好。”
“我送的香薰，没用？”他又问，语气平淡，却带着笃定。
“……不太习惯那个味道。”苏晚找了个借口。
陆沉渊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了一下苏晚的心尖。
“苏晚。”他第一次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如此清晰地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待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像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又像是在暗示她不要试图挑战他的底线，不要卷入他和莫天擎的纷争。
苏晚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呢？陆总觉得，这间书店，真的安全吗？”
她的反问，同样意有所指。
陆沉渊的眸色深了深，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气瞬间将她包围，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只要你想，它就可以是。”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苏晚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探究，有怀疑，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愿去深究的、别的什么。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这个男人太危险，他总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退了一小步，重新拉开了距离，脸上露出一个疏离而客气的微笑：“我想要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开一家小店，拍喜欢的照片，平静地过日子。只是现在看来，这种简单，似乎也是一种奢侈。”
她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普通人”设定，同时也表达了对现状的无奈。
陆沉渊看着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和那无懈可击的笑容，眼底深处那一丝微弱的、类似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逼近。
“是啊，简单，有时候确实很奢侈。”他重复着她的话，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晚安，苏晚。”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向自己的车，没有回头。
苏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才缓缓地、带着一丝脱力般地靠在了门框上。
刚才那一刻，他靠近的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撕破所有的伪装了。但他没有。
他依旧在陪她玩这场心照不宣的游戏，只是那游戏之下的暗流，已经汹涌得快要冲破堤坝。
她和他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还能维持多久？
苏晚抬头望向暮色四合的夜空，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平衡即将被打破。暴风雨，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