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沫混着岩石粉尘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身后是仍在微微震颤、不断滑落碎石的废墟山体,如同一个刚刚发泄完怒气的巨人,兀自喘息。前方,是无边无际的昏暗雪原,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带走身体最后一丝暖意。
灰狼等人瘫在雪地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加沉重和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他们活下来了,但状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灰狼放下背上的朱建军,自己却因为牵动内伤和肩头的刀伤,单膝跪地,险些栽倒。影刃将段誉轻轻放在雪地上,身影晃了晃,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才稳住,他的隐匿之术在绝对的力量和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云心月和刺青薇薇几乎脱力,搀扶着虚竹坐下后,自己也瘫软在地,连手指都不想动弹。钱多多和老夫子相互倚靠着,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龙战于野和磐石依旧昏迷,被随意安置在雪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若非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与死人无异。
朱建军和段誉更是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方才石窟内的连番剧变,无论是邪能淬炼、死气侵蚀,还是最后那毁天灭地般的法则反噬,都对他们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担。
“必须…必须找个地方避风…不然…我们都得冻死在这里…”灰狼咬着牙,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环顾四周,除了茫茫雪原和远处起伏的黑影(可能是山峦或树林),看不到任何可以藏身之处。而且,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很难说会不会引来其他东西——无论是残余的药人、野兽,还是…更诡异的存在。
“我…我去探路…”影刃强撑着想要站起,却一阵眩晕。
“不行!你现在的状态,出去就是送死!”云心月急忙阻止,她挣扎着取出几根普通的银针,刺入自己和刺青薇薇的几处穴道,勉强提振一丝精神,“我先看看大家的伤势…”
她首先检查朱建军和段誉。两人的脉象依旧微弱至极,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经过那场恐怖的反噬后,他们体内原本紊乱不堪的气息,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风暴过后的死寂。那种被外力强行干扰、试图扭曲的痕迹消失了,只剩下本身重伤带来的虚弱。英雄令安静地躺在朱建军胸口,不再有光芒,却也不再被压制。
“盟主和段公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极度虚弱,需要立刻救治和温暖。”云心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没有内力,在这冰天雪地里,如何救治?
她又查看了龙战于野和磐石,眉头紧锁:“他们体内的余毒被刚才的天地异动震散了不少,但伤势太重,加上冻伤…情况很不妙。”
至于其他人,也都个个带伤,饥寒交迫,内力枯竭。
绝望的气氛,比寒风更冷,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老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浑浊而迷茫,看了看周围的惨状,又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天…怒了…规则…被触犯了…这是…大劫的…征兆…”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让众人心中勐地一凛。老夫子学识渊博,似乎对刚才那超乎理解的现象有所感知。
“夫子,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刺青薇薇急忙问道。
老夫子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敬畏:“老朽…不知具体…但那力量…非人力所能及…是天地…是法则…在排斥…不属于此界的…东西…”他看向废墟的方向,又看了看昏迷的朱建军和段誉,“他们…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或许…身负大气运…”
气运?在这种绝境下,气运又能有多大作用?
钱多多哭丧着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都要冻死饿死了…”
突然,一直负责警戒四周的灰狼(尽管他也重伤)低喝一声:“有情况!”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雪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微弱的、晃动的光点。光点很小,很分散,正在缓慢地移动,方向似乎…正是他们这边!
“是…是火光吗?”钱多多声音发颤,不知是希望还是恐惧。
“不像…”灰狼眯起眼睛,努力分辨,“太整齐了…而且颜色…有点发绿…”
影刃强忍着不适,凝神感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是活人的气息…很杂乱…很冰冷…像是…被吸引过来的游魂…或者…别的什么…”
刚刚才从石窟的绝境中逃出,难道又要陷入新的包围?
云心月看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诡异光点,又看看身边几乎失去所有战斗力的同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刺青薇薇冰冷的手,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难道,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昏迷的段誉,那紧握着几片八卦镜碎片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碎片边缘沾染的、来自那潭死水和法则反噬的奇异残留能量,与他体内那微弱到极致的北冥真气,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
而虚竹,即使在深度昏迷中,眉头也微微蹙起,仿佛感应到了远方那正在靠近的、充满不祥的冰冷气息。
希望如同风雪中的残烛,明灭不定。而生路,或许就隐藏在这极致的绝望与尚未完全消散的诡异能量之中,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