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将枯隐忧现,大祭司坦陈末世危】
巨鲸依旧在深海中保持着恒定的节奏游弋。
兰蒂斯王国内部,却因孙氏带来的改变而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灵田中新播的种子已抽出嫩芽,绿意盎然,引来无数平民欣喜的围观。
护岛卫队的训练声势浩大,元素光华日夜流转,士兵们士气高昂。
优化后的符文开始应用于日常,带来了微小的便利,却象征着希望。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然而,孙坚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谐。
大祭司奥斯顿,近几日愈发沉默寡言。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深处,总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沉重忧色,甚至在看向那日益兴旺的灵田和操练的军队时,那忧色也未曾减少分毫。
这绝非仅仅因为孙氏的存在。
这一日,孙坚正在殿内参悟一枚古老的兰蒂斯防御符文,试图将其简化。
殿外传来通报,大祭司奥斯顿求见。
“让他进来。”孙坚放下符文。
奥斯顿缓缓走入,他今日未穿繁复的祭袍,只着一身简单的素色长袍,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定。
他挥手屏退了随从,甚至对殿内侍立的威廉王子也微微摇头。
威廉担忧地看了老师一眼,还是恭敬退下,并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孙坚与奥斯顿两人。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奥斯顿走到殿中,并未如往常般行礼,而是抬起头,直视孙坚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耗尽全部勇气的决绝:
“主上……兰蒂斯的繁荣,或许只是……回光返照。”
孙坚目光一凝,并未打断,静待下文。
奥斯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最后的力量,缓缓说道:“我族依存于圣兽,依存于圣泉。但圣泉……并非无穷无尽。”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圣泉神殿的方向:“近三百年来,圣泉的活力……正在缓慢而持续地衰减。每一次喷发换气,涌出的泉水量都在减少,蕴含的生命精气也在变得稀薄。”
孙坚眉头微蹙。他感知过圣泉,其本源磅礴,但若细察,确实能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态。
“为何?”孙坚沉声问。
“原因……或许很多。”奥斯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圣兽年岁太过古老,它的生命精华或许正在流逝……亦或,是这片深海的规则发生了变化,不再适合圣兽生存……甚至可能……是圣泉自身的周期……”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根据历代大祭司的记载推演,照此速度……最多再有百年,甚至更短……圣泉将会彻底枯竭。”
“届时,庇护我族的灵气护罩将无法维持,深海的压力会瞬间将兰蒂斯压成齑粉。而我等族人,失去圣泉滋养,体质会急速退化,最终……亡族灭种。”
冰冷的绝望,弥漫在空气中。
这才是兰蒂斯文明真正、也是最大的危机!远超任何外敌的威胁!
孙坚终于明白,为何兰蒂斯人个体力量如此孱弱却安于现状,为何他们对圣泉如此虔诚又如此恐惧,为何奥斯顿之前会那般警惕和挣扎。
他们并非没有进取之心,而是头顶始终悬着一柄缓缓落下的、名为“末日”的利剑!所有的努力,在注定的终结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所以,你们之前献上臣服与少女……”孙坚缓缓道。
“是绝望下的赌博。”奥斯坦坦然承认,老脸羞惭,“我们渴望外部强者的力量,或许……能带来一丝变数。甚至……曾想过借助您的力量,强行抽取圣泉最后的本源,以求……延续少数人的生命。”
他深深低下头:“此念卑鄙,请主上责罚。”
孙坚默然片刻,并未动怒。
在绝对绝望面前,人性的任何选择,都难以简单评判。
“此事,国王可知?”他问。
“陛下……知晓大概,却不知已危急至此。历代大祭司,为免引发恐慌,只将最准确的推演秘传。”奥斯顿答道。
殿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孙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百年,对于凡人而言漫长,对于修士而言,却弹指一挥间。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此暂避,待巨鲸上浮便离开,甚至将兰蒂斯作为一处隐秘的据点。
但现在,情况变了。
若圣泉枯竭,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汝今日坦言,所欲为何?”孙坚目光如电,看向奥斯顿。
奥斯顿猛地跪伏于地,声音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恳求:“主上乃通天彻地之大能!我等卑微,不敢奢求主上拯救兰蒂斯。只求……只求主上离开之时,能……能带上我族部分种子……哪怕十人,百人!让兰蒂斯的血脉,不至于彻底断绝于这深海之下!”
这是他思索良久,所能想到的、最现实、也可能是唯一的请求。
为了文明的延续,放弃故土,放弃大多数族人。
悲壮而无奈。
孙坚看着跪伏在地、身躯微微颤抖的老祭司。
他想起了江东,想起了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子弟兵。
家园故土,岂是轻易可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那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圣泉神殿。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圣泉因何而衰,尚需查证。”
“百年之期,未必没有转机。”
“吾既为此地之主,便不会坐视子民消亡。”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奥斯顿,召集你手下最精通圣泉符文与历史的祭司。从明日起,配合吾,全力研究圣泉衰减之根源!”
“未到最后一刻,岂可言弃?”
奥斯顿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坚。
他看到的,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一种强大的、近乎霸道的自信与担当!
仿佛那注定的末日,在这位异邦主上眼中,也并非不可撼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垮了老祭司心中积压数百年的绝望与冰寒,让他老泪纵横!
“老……老朽……遵命!!”他以头触地,声音哽咽欲裂。
希望,如同黑暗深海中,骤然亮起的一丝微光。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