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蹄声如惊雷般碾过晨雾,杨再兴勒紧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玄甲上的霜花被风刮得簌簌掉落。视线越过前方的土坡,山坳入口的景象瞬间让他瞳孔骤缩,满地都是尸体,灰色劲装的暗卫与残破袁甲的逃兵交错叠在一起,鲜血浸透了泥土,连空气里都飘着浓重的血腥气。
而山坳入口的马车旁,一道身影正摇摇欲坠地站着。那是上甲七,他的左臂已不见踪影,断裂的伤口处缠着染血的布条,却仍用右手死死攥着弯刀,刀刃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他的灰色劲装被砍得破烂不堪,每一道伤口都在渗血,脸上、脖颈上全是血污,唯有那双眼睛,还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面前的逃兵,像一尊不倒的血雕塑。
“将军!好像是我们凉州镇抚司的人!” 副将的声音带着颤抖。
杨再兴心中一紧,猛地挥枪:“冲!快冲!”
两千岳家军精锐如黑色洪流般冲下山坡,玄甲碰撞的脆响与战马的嘶鸣瞬间盖过了山坳里的厮杀声。
山坳内,断耳壮汉正举着刀,朝着上甲七的脖颈砍去,他早已杀红了眼,眼前这独臂人挡了他们近半个时辰,杀了他近百个兄弟,他要亲手砍了这碍事的家伙,再去抢甄家的美人与财宝。
可就在刀光即将落在上甲七脖子上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的铁骑声让他动作一滞。上甲七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艰难地抬起头,朝着铁骑奔来的方向望去。当看到那面绣着 “岳” 字的玄色战旗时,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里没有轻松,只有如释重负的释然。
“杨…… 将军…… 来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羽毛。
话音未落,支撑身体的弯刀突然脱手,身躯轰然向后倒去,砸在满是鲜血的泥土上,再也没了动静。
逃兵们也慌了 —— 三百多人的队伍,此刻已倒下近半,剩下的人个个带伤,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当看到两千玄甲铁骑如潮水般围上来,枪尖直指他们时,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扔…… 扔武器!快扔武器!” 断耳壮汉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再也没了先前的凶狠,一把扔掉手中的刀,“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杨再兴的方向拼命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的人!求您饶了小人一命!”
其他逃兵见状,也纷纷扔掉武器,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连抬头看一眼铁骑的勇气都没有。断耳壮汉磕得额头流血,心中满是悔恨,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他砍掉一臂、还不肯后退的汉子,说的竟然是真的!真的有凉州铁骑前来接应!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杨再兴勒马停在上甲七的尸体旁,翻身下马,蹲下身,轻轻合上了上甲七圆睁的眼睛。指尖触到的皮肤早已冰凉,唯有那紧攥的拳头,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暗卫尸体,每一具尸体的姿势都透着决绝,有的还保持着挥刀的动作,有的死死抱着逃兵的腿,有的胸口插着长枪,却还咬着逃兵的喉咙。
一股暴怒的火焰,瞬间在他胸腔里炸开。
就在这时,马车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甄逸牵着甄宓,慢慢走了出来。甄宓的素色布裙上沾了不少血污,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甄逸的锦袍也破了,头发凌乱,他看着眼前的铁骑,声音嘶哑地喊道:“来…… 来人可是凉州杨再兴杨将军?”
杨再兴猛地转头,目光落在甄逸身上,声音冷得像冰:“某正是杨再兴。请问,我凉州镇抚司的上甲七何在?你们,便是前往凉州避祸的商旅?”
“商…… 商旅?” 甄逸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然,他瞬间明白,凉州的人是为了行事隐秘,才对外将此事说成 “接应商旅”。这层窗户纸不必捅破,他也没敢深究,只是眼眶瞬间被泪水染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悲鸣,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杨将军!上甲七使者…… 上甲七使者他没了!被这群杀千刀的逃兵砍死了!镇抚司的三十多名暗卫,也全为了护我们甄家,壮烈了啊!”
“你说什么?!”
杨再兴猛地攥紧手中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玄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有团烈火在里面烧。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刀,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断耳壮汉,声音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到底发生了何事?!把话说清楚!”
甄逸被他眼中的戾气惊得后退半步,却还是强撑着颤抖的声音,把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昨天…… 昨天我与上甲七使者商定好,连夜带着家眷、收拾行囊赶来这里汇合,想着等将军您一到,就能安全去凉州。可没想到…… 没想到天刚亮,这群逃兵就出现了,他们见我们带着马车,就红了眼,说要抢我们的东西,还要杀男丁、掳女眷……”
他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轻,浓浓的哭意再也藏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血污的衣襟上:“我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上甲七使者和暗卫们会这么拼命!三十多个人,对着三百多个逃兵,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举着弯刀就冲上去了!他们没一个人后退,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我亲眼看见,一个年轻的暗卫被长枪刺穿了肚子,还死死抱着逃兵的腿,让同伴去砍其他逃兵;上甲七使者被砍断了腿,还坐在地上挥刀,直到最后…… 直到最后没了力气,也没让逃兵靠近我们半步啊!”
说着,甄逸踉跄着走到上甲七的尸体旁,对着那具冰冷的身体,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了个大礼。他的腰弯得极低,花白的头发垂在地上,沾满了鲜血与泥土,声音里满是愧疚:“上甲七使者,是我甄逸对不住你!是我甄家连累了你们!此恩,我甄逸这辈子都记在心里,等到了凉州,你的家人就是我甄逸的家人,我定会好好照料,绝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
“噗通!”
甄宓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暗卫们的尸体磕了三个头,泪水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虽没说话,可那泛红的眼眶、颤抖的肩膀,都透着对暗卫们的感激与悲痛。
杨再兴站在原地,听着甄逸的话,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暗卫尸体,胸腔里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这些暗卫,都是纪纲从凉州死士里精挑细选的兄弟,执行着凉州镇抚司的任务,连名字都没有,可现在,却全倒在了这里,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全部杀了!”
他猛地嘶吼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的铁骑都忍不住握紧了长枪。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枪已如离弦之箭,带着满满杀意,朝着断耳壮汉的头颅刺去!
“噗嗤!”
长枪直接贯穿了断耳壮汉的头颅,鲜血与脑浆溅了一地。断耳壮汉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便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圆睁着,满是惊恐与不甘。
“杀!一个都别留!” 杨再兴拔出长枪,枪尖滴落的鲜血溅在他的玄甲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狠厉。
岳家军的将士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看着同袍的尸体躺在地上,任谁都无法平静。听到命令后,他们立刻举着长枪,朝着蹲在地上的逃兵冲去。
惨叫声瞬间响彻山坳,逃兵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有的被长枪刺穿胸膛,有的被战马踏碎骨头,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三百多名逃兵便全部倒在了地上,没留下一个活口。
杨再兴走到上甲七的尸体旁,缓缓蹲下身,轻轻将他抱了起来。尸体很轻,却压得他手臂发酸,这具身体里,藏着对凉州的忠诚,藏着对使命的坚守。他抬头望向凉州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镇抚司的兄弟,放心,我会带你回凉州,会让主公给你和兄弟们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头看向甄逸,语气稍缓:“甄府君,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们先收拾一下,把家眷都带上马车,咱们尽快离开冀州,前往凉州。这里的尸体,我会让人处理,绝不会让你们再受惊扰。”
甄逸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开始招呼族人上车。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山坳里的血腥气,也驱不散众人心中的悲痛。只有那支玄甲铁骑,依旧挺拔地守在马车旁,护送着甄家,朝着凉州的方向,缓缓前行。
长安城皇宫偏殿内,烛火跳动的光芒映着满室凝重。贾诩、段煨、张济、樊稠四人围坐在桌案旁,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着一层寒霜,案上摊着的军报,“袁绍官渡大败,七十万大军溃逃,仅余三万骑兵归河北” 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疼。
“废物!真是个废物!”
贾诩猛地抬手,将桌案上的青瓷笔洗、竹简奏章尽数扫落在地。“哗啦” 一声脆响,碎片与竹简散落一地,墨汁溅在他的锦袍上,却丝毫没让他的怒火消减半分。他盯着军报上的字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八十万大军!携河北四州之力伐曹,居然被曹操那十几万兵马击溃!袁绍这蠢货,连淳于琼都管不住,连许攸都留不下,他不死谁死!”
段煨皱着眉,弯腰捡起一片竹简,语气带着几分焦虑:“文和,现在骂也无用。咱们之前与鲜卑、唐羌约定,明年开春一同进攻凉州,可如今曹操收编了袁绍几十万溃兵,势头正盛,下一步肯定要全力攻占冀州。咱们长安夹在中原与凉州之间,会不会被波及?”
樊稠也附和道:“是啊,曹操若拿下冀州,下一步要么西进打咱们,要么北上防鲜卑,咱们这长安,就是块肥肉,他能不动心?”
贾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走到窗边,望着殿外漆黑的夜空。长安虽是旧都,却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这些年他们靠着西凉旧部勉强立足,本想等袁绍灭了曹操,再借袁绍之力对抗鲜卑,唐羌这些一族,顺便占据凉州,可如今袁绍一败,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泡影。
“眼下还无碍。” 贾诩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曹操刚打赢官渡,军中粮草消耗巨大,又要收编袁绍的溃兵,还要平定冀州的世家叛乱,短时间内根本腾不出手来管长安。他现在的重心,必然是河北四州,咱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坚定:“但开春之后,咱们必须攻入凉州!中原已无咱们的容身之地,袁绍败了,曹操迟早会来收拾咱们;陈宇在凉州根基越来越稳,再等下去,他整合了凉州兵力,咱们连对抗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拿下凉州,占据河西走廊,咱们才能有与曹操抗衡的资本!”
张济闻言,当即起身拱手:“文和说得对!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回军营,抓紧整备西凉军,收拢各地的旧部,清点粮草军械,再派人去联络鲜卑、唐羌,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务必在开春前,让咱们三方的兵力能同时行动。”
贾诩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凉州的探子回报,凉州最近有兵马调动,岳家军的杨再兴带两千铁骑去冀州边境。你让人多盯着点,看看这两千铁骑去冀州边境要做什么?!”
“我明白。” 张济应下,转身快步离开偏殿,脚步匆匆,显然是急着去安排军务。
殿内只剩下贾诩、段煨、樊稠三人。烛火依旧跳动,却照不进三人心中的阴霾。段煨望着地上的碎片,轻声道:“文和,咱们真的能打赢凉州吗?陈宇麾下岳飞、项羽、霍去病都是猛将,还有于谦、管仲、刘伯温出谋划策,咱们……”
“没有能不能,只有必须能。” 贾诩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赢,要么死。”
凉州襄武,靖安侯府书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上的巨型舆图上,将 “官渡” 二字映照得格外清晰,连舆图边缘标注的 “冀州袁绍” 字样,都似因这场战败而失了颜色。陈宇手持曹操官渡大胜的战报,指尖轻轻拂过纸面 “大破袁军七十万,斩首七万余” 的字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唯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这场决定中原格局的大战,终究还是循着历史的轨迹,以曹操的胜利落下帷幕,没有出现任何超出他预期的变数。
他缓缓放下战报,走到舆图前,抬手从案上取过一支狼毫笔,蘸了些朱砂,在舆图正中央轻轻划下一道横线,从东海之滨的 “吴郡” 一直延伸到河西走廊的 “武威”;紧接着又划下一道竖线,从燕山脚下的 “蓟州” 贯穿至荆州的 “襄阳”。两道朱砂线在舆图中央交织成一个大大的十字,将天下清晰地划分为四片区域,每一片区域的中心,都标注着一方势力的名字。
“曹操赢了袁绍,” 陈宇的指尖落在十字西北侧的 “许昌” 上,声音轻缓却带着笃定,“等他收编完袁绍的溃兵,平定冀州世家的叛乱,再挥师北上拿下幽、并、青、冀四州,便成了这中原之地实打实的最大诸侯,麾下兵力少说也有五十万,短时间内无人能撼。”
指尖顺着横线向东移动,停在 “吴郡” 的位置,那里标注着 “讨逆将军孙策” 的字样:“东边的孙策也没闲着,这两年正稳步一统江东六郡,凭长江天险筑防线,麾下江东子弟兵骁勇善战,已是东南一方不可忽视的力量。如今孙策尚在,孙权还未上位,江东的格局也还没到动荡的时候。”
随即,指尖又落在十字西南侧的 “襄阳” 上,“刘表” 二字旁还标注着 “刘备暂驻” 的小字:“南边的刘备,眼下还在荆州蛰伏,靠着刘表的庇护招揽人才,虽有关羽、张飞等猛将,却暂无自己的地盘,还没到能与曹操、孙策抗衡的地步,仍需时日积蓄力量。”
最后,他的指尖回到十字西侧,这里是凉州,也是他的根基:“至于凉州。虽地处边陲,远离中原腹地,却已整合了羌、汉各族势力,连西域都有商队往来。等开春后拿下鲜卑,再回头收拾唐羌,到时候凉州的领土,从河西走廊延伸到漠北草原,比曹操、孙策、刘备三方的领地加起来还要广袤,人口与战马更是咱们的优势。”
朱砂十字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像是为天下格局划定了界限。陈宇放下狼毫笔,望着舆图,轻声自语:“这样一来,四国鼎立的雏形便彻底出来了。接下来的重心,还是要放在鲜卑、唐羌这边,这两年曹操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刘备需要时间在荆州扎根,孙策也还能掌控江东,暂时不能让历史轨迹偏离太多,否则只会引来更多变数。”
他顿了顿,指尖在 “鲜卑” 的位置轻轻点了点,眼中闪过一丝长远的规划:“当务之急是稳固西北,先把凉州的后方彻底扫平,再借着西域商道积累粮草与财富,训练出更精锐的骑兵。等日后曹操、刘备、孙策各自称帝,建立起魏、蜀、吴的基业,咱们再紧跟其后在凉州称帝,正式完成四国鼎立的布局。至于一统天下……”
陈宇轻笑一声,拿起案上的青瓷茶杯,杯沿还留着淡淡的茶香。他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沉思带来的疲惫,让他的思路愈发清晰:“急不得,得慢慢来。先让他们三方在中原互相牵制、消耗实力,我则在西北养精蓄锐,等到时机成熟,再挥师东进,那时天下大势,便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便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紧接着,花木兰清亮又带着几分柔和的声音传了进来:“夫君,管仲先生来了,说是听闻曹操官渡大胜的消息,想与你讨论一下如今的天下局势,顺便禀报粮草筹备的进展。”
陈宇放下茶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花木兰的声音总是这样,既有武将的利落,又藏着独对他的温柔,总能让他在谋划天下的紧绷中,寻到一丝松弛。他朝着门口扬声道:“让管仲先生来书房吧,正好我也想听听他的看法。夫人也别走了,去沏壶新茶来,咱们一同旁听,也听听你对凉州军务的想法。”
“知道啦!” 花木兰应了一声,门外传来她轻快的脚步声,先是朝着府门方向远去,而后又传来她吩咐侍女备茶的声音,细碎的动静透过门缝传来,让这满是权谋气息的书房,多了几分烟火气。
陈宇望着门口,眼中满是暖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身边有花木兰这样情投意合之人与他并肩看天下;既能在战场上与他共御外敌,也能在书房里陪他静听议事。不像历史上那些孤家寡人的帝王,他既有逐鹿天下的资本,又有可依可靠的知己,这份幸运,是他穿越而来最大的馈赠。
时间便在这般静谧的筹谋与温情中悄然流逝,两天转瞬即逝。这天清晨,凉州镇抚司衙署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纪纲一身灰色劲装,手中攥着一封密报,连门都没来得及通报,便径直冲进了管仲的书房,连半句寒暄都没有,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管仲先生!出事了!”
此时管仲正坐在案前,翻看着凉州各郡送来的官员考核报告,见纪纲这般急冲冲闯进来,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手中的竹简,语气带着几分从容:“慌什么?慢慢说,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般失态?”
纪纲快步走到案前,将密报重重拍在桌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今天早上我刚收到杨再兴将军的飞鸽传书!咱们派去冀州接触甄逸的暗卫…… 还有上甲七,全没了!都为了保护甄家,战死在冀州边境了!”
“啪嗒!”
管仲手中的竹简应声掉落在地,他猛地抬头,眼中的从容瞬间被震惊取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甄宓呢?甄宓有没有事?杨再兴到底接上她没有?” 在他看来,甄宓是制衡花木兰、稳固文臣势力的关键,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甄宓没事!” 纪纲连忙答道,语气却依旧急促,“甄逸带着甄氏所有族人都来了,杨再兴已经护着他们在来凉州的路上了,不出十日就能到襄武。”
管仲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捡起地上的竹简,语气渐渐平缓下来:“甄宓没事就好,只要她安全,其他都好说。甄逸带着全族来凉州……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正好能让甄家彻底依附咱们,日后在凉州士族中也多了个助力,得好好商议下安置他们的事宜……”
“先生!现在不是说甄家的时候!” 纪纲急得直接打断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满是焦灼,“镇抚司的精锐死了!而且死的是上甲!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管仲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放下竹简,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意:“死了几个暗卫罢了,怕什么?镇抚司麾下暗卫众多,甲级以下的人手一抓一大把,损失一个上甲,再补选便是,你慌成这样做什么?”
“先生您根本不知道!” 纪纲急得直跺脚,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镇抚司的甲级以上暗卫,全部都是在西都时就被主公亲自挑选、亲自训练,秘密为主公监察整个凉州,除了我他们只会听命于主公,目前整个镇抚司,上甲一共就一百人,平日里甚至连我都见不到几次,每一个的动向、每一次任务,主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亲自过问!咱们这次去冀州接甄宓,本来就是瞒着主公办事,连手令都没有,可现在因为这事,损失了一个主公亲选的上甲!”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担忧:“您想想,主公要是知道了,不仅会怪罪咱们瞒着他调动暗卫,还会追问上甲七的死因!到时候咱们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咱们是为了把甄宓接来凉州,才让上甲七送命的?这要是惹得主公动怒,别说制衡木兰将军,怕是咱们几个都得受罚!”
管仲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紧皱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密报。他之前只想着如何达成 “接甄宓、制衡后宫” 的目的,却不知镇抚司上甲暗卫的特殊性,那些人是陈宇的亲信,是陈宇掌控凉州隐秘势力的核心,损失一个,绝非 “补选” 那么简单。
书房内瞬间陷入寂静,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管仲拿起密报,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尤其是杨再兴描述 “上甲七独臂守关、战死不退” 的段落,心中更是沉甸甸的,他知道,纪纲说得对,这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别慌。” 管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杨再兴还在路上,甄家也没到凉州,咱们还有时间。你先去把上甲七的档案藏好,别让主公查到他的动向;再去给杨再兴传信,让他在路上把‘接甄家’的理由编得严实些,就说是‘接应中原世家避祸’,绝不能提‘甄宓’二字。我现在去找刘伯温,咱们得尽快想个办法,看看怎么跟主公交代,才能把这事压下去。”
纪纲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书房,去安排管仲交代的事。书房内只剩下管仲一人,他望着案上的密报,心中满是懊悔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上甲暗卫的特殊性,如今怕是要出变数了。
“不行,得立刻去天水找伯温!” 管仲猛地攥紧密报,起身大步流星冲出书房,连外袍的褶皱都来不及抚平。府外的亲兵早已备好快马,见他出来,连忙牵过缰绳。管仲翻身上马,马鞭一扬,清脆的鞭响划破清晨的宁静:“备三匹快马,随我去天水城!”
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朝着天水方向疾驰而去,大半日后,天水城刘伯温书房内,当管仲将纪纲的话、上甲暗卫的特殊性说完,刘伯温手中的茶盏 “哐当” 一声撞在桌案上,茶水溅出大半,他脸色骤变,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我虽知道主公有个镇抚司,为主公监察凉州,可却从未听说竟有如此辛密,如果真如纪纲所言,这镇抚司的上甲主公都颇为上心,咱们因想制衡木兰将军去私接甄宓损失一个编号这么靠前的上甲,主公得知后,怕是要勃然大怒啊!”
他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眉头拧成一个结:“眼下咱们对镇抚司的运作一无所知,盲目应对只会错上加错。于谦先生当年与主公、纪纲一同创立镇抚司,他定然清楚其中关节,或许能想到如何向主公交代的法子。”
“事不宜迟!” 管仲猛地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咱们现在就动身去酒泉边境找于谦,再耽搁下去,若主公先查到上甲七的下落,就真的晚了!”
刘伯温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走向门外:“你先去备马,我去跟项帅说一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便各自骑着快马,身后跟着一队精锐亲兵,朝着酒泉方向疾驰而去。快马踏过天水城外的官道,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弥漫,像是在为这场紧急的奔赴,蒙上一层焦灼的阴影。
而此时,杨再兴护送的甄家队伍,正行至长安境内的一处峡谷。此地已离凉州地界不远,却属贾诩麾下西凉军的势力范围,峡谷两侧山势陡峭如刀削,风卷着碎石呼啸而过,“哗啦啦” 的声响在谷内回荡,衬得周遭愈发荒凉。甄宓坐在马车里,指尖轻轻划过车窗边缘,望着窗外掠过的戈壁荒草,心中虽有对未来的茫然,却也多了几分安定 —— 再走几日便能抵达凉州,那场冀州边境的生死危机,似乎已远在身后。
“将军,前面峡谷地势险要,两侧山壁太高,怕是藏得住人。” 副将勒住缰绳,声音压得极低,对着杨再兴拱手说道,眼中满是警惕,“要不要派两队探马先去谷内探查一番,确认安全了再走?”
杨再兴抬手遮着阳光,望向峡谷深处,阴影笼罩的谷内静得反常,连飞鸟的踪迹都没有。他眉头微蹙,刚要开口下令:“速派探马……”
“咻 ——!”
一声刺耳的哨声突然从峡谷上方炸响!紧接着,两侧山坡上尘土飞扬,无数磨盘大的巨石顺着山壁滚落,“轰隆隆” 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砸在马车旁的地面上,碎石飞溅,瞬间将几辆落在队尾的马车砸得粉碎。
“啊 ——!” 马车里的甄家女眷顿时尖叫起来,有的甚至吓得哭出声。甄逸扶着车辕,脸色煞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车帘,声音都在发颤:“怎…… 怎么回事?是袁绍的逃兵,还是……”
“不是逃兵!” 杨再兴厉声喝道,手中长枪猛地出鞘,枪尖直指峡谷上方,“是有预谋的伏击!兄弟们,结盾阵护住马车!往峡谷外撤!快!”
话音未落,峡谷两侧的山坡上已涌出黑压压的人影 —— 竟是数千身着西凉军铠甲的士兵,每人手中都端着弓箭,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张济身披玄色战袍,手持长刀站在山坡顶端,见杨再兴要撤,当即大手一挥,声如洪钟:“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咻咻咻 ——!”
漫天箭雨如飞蝗般朝着岳家军激射而来。幸好杨再兴反应快,队伍尚未深入峡谷,只停在谷口外围,他当即下令士兵举盾,“砰砰砰” 的箭雨打在盾牌上,密集得像暴雨砸在瓦片上。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士兵躲闪不及,被箭射中倒地,惨叫声与巨石滚落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场面瞬间混乱。
杨再兴挥舞手中长枪,枪杆如银蛇般舞动,“叮叮当当” 的脆响不断,射向他的箭矢尽数被扫落。他一边格挡,一边朝着身后嘶吼:“护着甄家马车先走!我来断后!”
岳家军将士们虽多有受伤,却个个悍不畏死,顶着箭雨结成盾阵,缓缓护着甄家的马车向谷外撤退。甄逸扶着马车车架,看着身后不断倒下的士兵,心中满是愧疚,却也只能咬着牙催促车夫快赶。甄宓掀开一丝车帘,望着杨再兴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没敢出声,此刻任何慌乱都会拖累队伍。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张济的五千西凉军已追到谷口,将杨再兴的队伍团团围住。岳家军此时只剩千余人,且半数带伤,却依旧列着阵,手中刀枪紧握,眼神死死盯着逼近的西凉军,战意丝毫不减。
甄逸缩在马车后,看着西凉军铠甲上的标识,脸色愈发难看,他凑到杨再兴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杨将军,这是…… 这是长安西凉军!他们怎么会在此地拦截我们?”
杨再兴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冷厉:“此事与甄家无关,想来是冲着凉州来的。甄家主,你领着家眷和马车退到阵后,护住自己就好,这些人交给我来应付!”
“可是将军,你们只剩这么多人了……” 甄逸眼中满是担忧,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凉州的人为了甄家受损失。
“甄家主莫慌。” 杨再兴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几分傲意,“西凉军虽多,却多是乌合之众,这些藏头露尾的伏击之徒,某还不放在眼里!” 说着,他策马向前,独自来到军阵前方,手中长枪直指张济,怒喝道:“某乃凉州岳家军副帅杨再兴!谁敢上来送死!”
张济勒马站在西凉军阵前,上下打量着杨再兴,眼中满是不屑,冷哼一声:“凉州军?某只听过项羽、岳飞、霍去病、薛仁贵、高长恭,何时冒出你这么个‘副帅’?” 他手中长刀一挥,指向杨再兴,语气愈发傲慢,“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也敢在某面前叫嚣!今日某便先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