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林清歌的掌心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终端屏幕上,像敲在琴键上的错音节拍。
她没去擦,左手把耳钉拔下来,银针一头插进终端接口,另一头轻轻碰了碰右耳。刺痛让她清醒了一瞬,信号灯由红转绿。
音频波形图重新加载出来,周砚秋喉部的震动频率被放大,清晰得像是贴着耳膜在响。
“SoS,07。”她低声重复,“不是求救,是确认。”
陆深蹲在旁边,瞳孔闪着绿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滑得飞快。他调出那张烧毁乐谱的碳化纹路照片,边缘的微缩音符被逐帧还原,和A7残页拼接后,合成一段完整旋律。
“这结构不对。”他说,“主流作曲讲究和谐共振,这玩意儿是反着来的——负向共鸣,专破电子稳定。”
林清歌盯着波形图看了几秒,忽然哼出那段旋律。
音一起,终端自动识别和弦走向,屏幕上跳出警告:【检测到非标准声波编码,疑似系统干扰程序】。
她愣了一下。
“干扰程序?可这是我妈写的歌。”
“不是给人听的。”陆深声音低下去,“是给‘诗音’听的。她在用错音打乱它的频率。”
林清歌呼吸一滞。
她想起昨晚周砚秋的摩斯码,一遍遍敲着“07”。原来不是线索,是坐标——母亲不是实验失败品,她是活体防火墙。
而那首被藏起来的歌,是她埋下的地雷。
“七年前……”陆深忽然开口,“‘深蓝’档案里有条记录,标记为‘清除07号残留音频’。那次数据清洗,删了三百多个未发布作品,全是从私人终端远程抹除的。”
林清歌猛地抬头:“她没发表,是因为根本不是为了发表。”
是为了藏。
藏一首能动摇系统的歌。
她闭眼,那段旋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熟悉得像是自己写过。可她确定,她从没见过这谱子。
“不对……”她睁开眼,“我梦到过。”
陆深看向她。
“最近三个月,我总做同一个梦——钢琴房,黄昏,我妈背对着我弹琴,弹到一半突然停住,回头说:‘清歌,听错了才是对的。’然后我就醒了。”
她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这不是记忆。
是传递。
量子纠缠状态下,未被同步的意识可以通过残存频率传递信息。母亲没留下纸条,没藏U盘,她把旋律种进了女儿的潜意识里。
“记忆种子。”陆深轻声说,“她算到了这一天。”
林清歌低头看终端,血还在往下滴。日志封皮已经被染红了一角,像一朵开到溃烂的花。
她没动,任由血痕蔓延。
突然,屏幕闪了一下。
加密文件夹弹了出来,标题是:“给清歌的歌——未完成”。
她手指一抖。
这不是系统识别,是生物密钥触发——只有她的血,加上日志接触,才能解锁。
陆深凑近:“密码提示写着:以错音唤醒错音。”
林清歌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波形图,没有音频,没有乐谱,只有起伏的线条。
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从记忆里翻出一首草稿。
三个月前,她写过一首叫《回声》的曲子,副歌部分用了降半音收尾,编曲软件提示“不和谐”,她觉得拗口,直接删了。
可现在看这段波形——几乎和《回声》副歌完全重合。
“我删掉的那首废曲……”她声音有点抖,“是解密钥匙?”
陆深调出数据对比图,两段波形叠加,匹配度98.6%。
“不是巧合。”他说,“是你爸设的防火墙。他把密码藏在你未来的创作里——只有你写出来,才能打开它。”
林清歌怔住了。
父亲早就知道她会重生?知道她会成为创作者?甚至知道她会因为“不和谐”而删除这首曲子?
所以他没留密码,留了预言。
“他信我。”她喃喃,“哪怕我没意识到,他也信我会写出那个‘错音’。”
陆深没说话,只是把终端切换到地图模式,导入《回声》的波形频率,开始扫描地下共振点。
几秒后,震动源定位完成。
红点落在旧城b区,正是他们昨晚闯入的废弃广播塔据点,地下二层档案室正下方。
“不是巧合。”陆深说,“墙体回应错音,管网共振频率匹配,这条路……是她留的导航线。”
林清歌看着地图,忽然想起什么。
她把终端贴回墙上,播放那段降半音的旋律。
一秒后,墙体震动,节奏和昨晚一样,但这次更清晰——像是某种回应机制被激活了。
“它认这个频率。”她说,“不,它认我妈的频率。而我……刚好能复制。”
陆深调出旧城结构图,发现b区地下有条废弃传输管道,直通“九歌”初代数据中心。
“你爸的防火墙,可能就在下面。”他说,“但入口需要双重验证——生物密钥和声波触发。我们有血,有旋律,缺一个演奏者。”
林清歌没答,低头看周砚秋。
他还在昏迷,喉部没有再震动,手冰凉,但脉搏稳了些。
她伸手探他颈侧,指尖碰到指虎边缘的血痂。
忽然,终端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发现音频分析程序自动捕获了一段微弱信号——来自周砚秋的喉部组织,像是某种被动共振。
“他在听。”陆深说,“哪怕昏迷,他的身体还记得‘错音’。”
林清歌沉默几秒,把耳钉重新戴上,右耳一刺,疼得她眯了下眼。
但她没摘。
疼也好,至少提醒她还在。
她把《回声》的波形图导出,存进离线终端,顺手把日志塞进贴身口袋。
“我们得回去。”她说,“不是为了找资料,是为了开门。”
陆深点头:“b区有自动防御系统,无人机、纳米尘、机械守卫,硬闯不行。”
“我不打算闯。”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我打算唱歌。”
陆深抬眼:“用那首被删的废曲?”
“对。”她嘴角动了动,“系统删了我的歌,可它忘了——创作者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废料变成武器。”
她弯腰,轻轻拍了拍周砚秋的脸:“你听见了吗?我要用你听过的旋律,打开你没说完的门。”
没有回应。
但她不指望回应。
她只相信那个摩斯码——SoS,07。
不是求救,是确认。
确认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母亲用错音钉死的时间线。
陆深收起设备,站起身:“走之前,得处理监听通道。程雪可能已经锁定了数据流向。”
“你怎么处理?”
“断网跳频,信号本地回环。”他顿了顿,“但我得提醒你——一旦我们重启b区节点,所有隐藏数据都会暴露。包括你爸的防火墙位置。”
林清歌点头:“那就别让他们找到我们。”
她把终端调成静音模式,关闭所有远程连接,只保留音频记录功能。
然后,她把《回声》的波形图设为屏保,手指在播放键上停了几秒。
“我妈用错音对抗系统。”她低声说,“我爸用我的创作设下密码。那我呢?”
她抬头,看向泵房那扇锈铁门。
“我来当那个唱错的人。”
陆深没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推开了门。
外头天光灰白,风从管道口灌进来,带着铁锈味。
林清歌迈出第一步,脚步声在空廊里回荡。
她没回头,右手无意识拨弄了下耳钉。
终端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波形图开始自动扫描环境频率。
三秒后,屏幕亮起:【检测到微弱共振信号,来源:地下b区】。
她停下。
陆深也停下。
“它在等。”她说。
“等什么?”
“等那句没唱完的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