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见的意识突破那层痛苦激荡的光壁,闯入源核内部时,他仿佛坠入了一个破碎的、正在被瘟疫吞噬的星河。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意识空间,而是虚空鲸族集体记忆与情感的具象化领域。无数流淌着星辉的记忆光带本该如同极光般绚烂舞动,此刻却被粘稠的、搏动着的暗红色“组织”所覆盖、堵塞。那些是“主宰”污染具象化的神经束和侵蚀节点,它们如同恶毒的寄生虫,深深扎根在鲸族意识的根基里,吮吸着力量,散播着疯狂与死寂。
耳边(或者说意识感知中)不再是单一的鲸歌,而是亿万个声音叠加的、永无止境的痛苦嚎叫。有巨鲸在星海中遨游的欢愉记忆被强行扭曲成被猎杀的恐惧;有母亲教导幼崽古老知识的温馨片段被污染成相互撕咬的噩梦;有整个鲸群通过共鸣穿越虚空的壮丽史诗,被篡改为在粘稠血海中永世沉沦的绝望画面……
这些被污染的记忆碎片,如同携带剧毒的精神风暴,疯狂冲击着陆见的意识体。若非有源初之光构筑的防护层,以及记忆方碑和【万物法典】散发的稳固辉光,他的自我认知会在瞬间被这恐怖的洪流冲垮、稀释,成为这悲鸣的一部分。
“艾尔,指引方向!”陆见凝聚精神,在风暴中发出坚定的讯号。他必须找到污染的核心节点,以及鲸族意识中尚未被完全侵蚀的本源聚集点。
“正在尝试建立内部扫描……干扰过强!”艾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强烈的静电杂音,“根据污染能量流向分析……左前方,那个被暗红色‘肿瘤’包裹的、仍在剧烈闪烁的蓝色光团!那是……一个强烈的‘守护’意念残留点!可能是突破口!”
陆见立刻朝着艾尔指示的方向“游”去。他的意识体在粘稠的污染介质中穿行,源初之光与周围的暗红能量接触,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逸散出更多混乱的负面情绪。
终于,他接近了那个目标。那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记忆气泡,外部被厚厚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肿瘤”死死包裹,但内部,一点纯净的、带着母性光辉的幽蓝光芒仍在顽强地闪烁,抵抗着侵蚀。隐约可见,气泡内是一头巨大的母鲸,正用身躯守护着几头瑟瑟发抖的幼鲸的虚影。
这是鲸族“守护后代”的强烈本能,是它们文明延续的根基之一,也是此刻少数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核心意识碎片!
“就是这里!”陆见眼神一凝,双手虚按在那暗红色的“肿瘤”上,“先切断它与污染网络的连接!”
精纯的源初之光从他“掌心”喷涌而出,化作无数细微的光丝,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肿瘤”与下方蓝色光团的连接处。他要做的不是暴力摧毁,而是剥离,是阻断污染的能量供给!
“嘶——!”
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那暗红色的“肿瘤”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抵抗!粘稠的污染能量如同具有生命般反扑过来,试图沿着陆见的光丝反向侵蚀他的意识!同时,整个源核内部的痛苦风暴似乎也被激怒,更加疯狂地席卷向他!
外部,秩序桥梁上。
苏半夏全身紧绷,白金般的秩序之力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死死维持着通往源核的桥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源核的挣扎因为陆见内部的行动而变得更加剧烈,暗红色的锁链疯狂抽动,不断冲击着她的秩序领域,试图切断这条通道。
“稳住……一定要稳住!”她咬紧牙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那是精神过度负荷的体现。她的意志如同磐石,牢牢钉在风暴之中,为陆见守护着这条生命线。她知道,自己哪怕松懈一瞬,内部的陆见就可能万劫不复。
源核内部。
陆见无视了反向侵蚀的污染能量,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精密至极的“手术”中。源初之光在他的操控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一边抵御侵蚀,一边坚定不移地剥离着连接点。
然而,就在第一个主要连接点即将被切断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一直被痛苦和疯狂笼罩的鲸族意识深处,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力量,被这内外交困的极致刺激所惊醒!
那是……生存的本能!
为了种群的延续,为了不被彻底毁灭,这股沉眠在最底层的本能,在无法分辨敌友的绝境中,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排斥一切!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意志构成的苍白冲击波,猛地从源核的最深处爆发出来!它不是“主宰”的污染,而是虚空鲸族自身为了“净化”内部威胁而激发的、无差别的自毁机制!
这股苍白冲击波所过之处,无论是暗红色的污染组织,还是陆见正在操作的源初之光,甚至是那些尚未被污染的记忆光带,都开始剧烈震荡、崩解!
它要抹除一切“异常”,哪怕代价是加速自身的灭亡!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能反应!源自鲸族意识本身!性质……无差别湮灭!”艾尔的警报声尖锐到变形。
外部的苏半夏脸色瞬间煞白,她感觉到整个秩序桥梁都在那苍白冲击波下剧烈颤抖,几乎要瞬间崩碎!
而处于冲击波正中心的陆见,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前有“主宰”污染的疯狂反扑,后有鲸族本能的无差别湮灭攻击!
内外夹击,绝境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