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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儿,你可记得喝避子汤!”

母亲那句压得极低的提醒,如同惊雷在她耳畔炸开,震得陆明璃心神俱荡。避子药……她竟从未深思过此事!与沈玦的种种纠缠,更多是身不由己与情愫暗生的混乱交织,她尚未有余力去思考如此长远且现实的问题。母亲的担忧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这几日来因沈玦的承诺而升起的、那层薄薄的、不切实际的暖雾。

是啊,若真有了孩儿,那将是何等尴尬与危险的境地?

她心底一阵发寒,面上却强撑着平静,宽慰了母亲几句,便借口府中有事,匆匆拜别。

回到永昌侯府自己的院落,陆明璃的心依旧无法平静。她独坐窗前,望着庭院中渐黄的秋叶,沉默了许久。最终,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将秋云唤至内室。

“秋云。”她终是开口。

秋云应声而入,见她神色,心头已猜到七八分。

“去熬一碗避子汤来,”陆明璃的声音很轻,“务必谨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秋云眼眶瞬间红了:“夫人!您何必……”

陆明璃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去吧。”她不需要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她比谁都清楚。有些路,一旦踏上,便由不得后悔。

秋云含泪退下后,陆明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滞涩。她不是不渴望安定,只是眼下这风雨飘摇的境地,一个不该到来的生命,只会将所有人都拖入更深的泥沼。

她很快收敛心神,将赵管事、周娘子与常青唤至跟前。

“我离京这些时日,辛苦诸位了。”陆明璃目光扫过他们,“赵管事,城外田庄与铺面的账目,我要这两个月的细账,一厘一毫都需清楚。”

“是,夫人。”赵铁柱躬身,沉稳应下。

“周娘子,”她转向那位眼神精明的妇人,“京中女眷的动向,尤其是安国公府楚小姐,还有宫里的风声,多留心。”

周娘子心领神会:“夫人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最后,她看向气息内敛的常青:“常青,你带几个好手,暗中留意府外,特别是与三皇子府或赵元旧部有牵扯的可疑之人。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属下明白。”常青抱拳,言简意赅。

分派完毕,看着三人领命退下,陆明璃才觉得胸口的闷气稍稍舒缓。

夜色渐深,沈玦踏着浓重的露水归来。他步履看似沉稳,但陆明璃只一眼,便看出他眉宇间强忍的疲惫,以及那身玄色朝服肩胛处,比夜色更深的暗沉湿痕。

她的心猛地一揪,所有思虑瞬间抛诸脑后,疾步上前:“你受伤了?!”

沈玦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内室的扶手椅,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他抬手欲解外袍,却牵动了伤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无碍。”他声音有些沙哑,试图轻描淡写。

陆明璃已至近前,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心口发紧。“流了这么多血,怎会是无碍!”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伸手便要去查看。

她的手在半空被他的右手握住。掌心温热,带着薄茧,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别慌。”他抬眸,眼底映着烛火,也映出她满是担忧的脸,“皮肉伤,处理过了。”

他越是平静,她越是心慌。“是谁?”她声音微哑,压抑着愤怒与后怕。

沈玦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拉近些。“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他语气淡漠,眼底却掠过一丝寒芒,“垂死挣扎罢了。”

陆明璃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去唤府医!”

“不必。”他阻止,“凌云已请太医看过了。惊动府内,徒增麻烦。”

明白他的顾虑,陆明璃不再坚持。她挣脱他的手,转身端来温水与细棉布。“让我帮你换药。”她语气坚决,眼圈微红,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这一次,沈玦没有反对。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小心翼翼为他褪下半边衣衫,露出缠绕肩胛、已被血浸透的绷带时,那紧抿的唇线和微颤的指尖。

当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陆明璃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险些夺眶。这哪里是“皮肉伤”!

她咬紧下唇,强忍酸意,用温水浸湿棉布,极其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她的动作生疏却专注。药粉触及伤处,沈玦身体绷紧,却未发一声,只静静看着她。

烛光下,她低垂的侧脸柔和,长睫投下阴影,紧抿的唇瓣泄露着她的紧张。

“疼吗?”她抬起泪光点点的眸子,小声问。

沈玦心底某处蓦地一软。他伸出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揩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低沉温和:“不疼。”

他顿了顿,看着她,补充道:“有你在,便不疼。”

这话语带着笨拙的安抚,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她心弦震颤。她低下头,继续包扎,系绷带时,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背部紧实的肌理,两人皆是一顿,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待一切收拾妥当,看着他闭目养神的疲惫侧脸,陆明璃胸中那股混杂着担忧、无力与不甘的闷气再次翻涌。她不能再被动下去。

室内寂静,烛芯噼啪。她攥紧衣袖,终于鼓足勇气,声音轻而清晰:

“沈玦……你的事,往后,能不能也让我知道一些?”

沈玦倏然睁眼,侧头看她,眸中错愕一闪而过。

陆明璃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朝堂之事,我或许不懂,也帮不上忙。但至少让我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你在经历什么。我不想……只能在你受伤后胡乱猜测,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倔强:“我们说好的……共进退,不是吗?”

“共进退”三字,轻轻落下,却重重砸在沈玦心上。他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有震惊,有审视,更有一种被触动后的汹涌暗流。

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释然与欣慰。他伸手揽过她的后颈,将一个珍视的吻印在她额头。

“好。”

他只回了一个字。

他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烛火,开始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剖开那血腥的权谋一角。

“今日下朝,安亲王邀我去校场‘切磋’。”他声音平稳,“他的枪法,招招不离要害。”

陆明璃的心提了起来。

“意在试探,更想给我下马威。”沈玦继续,语气淡漠,“肩上这一枪,是他‘失手’。我断他两根肋骨,算是回礼。”

他说得轻描淡写,陆明璃却听得心惊肉跳。

“因为江南。”沈玦看向她,眼神锐利,“赵元是三皇子的人,我拔了这颗钉子,断了他们的财路。三皇子失颜面,安亲王自然要出头。”

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更何况,我与安国公府的亲事悬而未决,他们急了。”

寒意从脚底窜起,陆明璃终于真切触摸到他每日所处的修罗场。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他放在膝上的右手。

“所以,”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尽管脸色发白,却无退缩,“你更要小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沈玦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感受着她指尖的微颤与关切。他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夜。

“放心,”他声音低沉,带着掌控一切的镇定,“想让我死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至今还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忧心忡忡的脸上,语气放缓了些:“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只需要照看好自己。”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外面的事,有我和凌云。”

陆明璃点了点头,知道此刻自己所能做的有限。她看着他疲惫的眉眼,轻声道:“我让厨房温着粥,你用些再歇息吧。”

“好。”

她起身欲去吩咐,却被他未受伤的手轻轻拉住。

“明璃,”他唤了她的名字,不同于以往的“夫人”,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滚过,带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暖意,“今日……多谢。”

陆明璃背影微僵,没有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便快步走了出去。直到门外,夜风拂面,她才感觉脸颊有些发烫,那颗被现实与担忧反复揉搓的心,因他这一句笨拙的感谢,竟奇异地生出一丝暖意。

又过了几日,沈玦肩伤稍愈,已能如常处理公务,他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凌云悄声入内禀报:

“主上,安国公楚胥递了帖子,此刻人已到了前厅,说是听闻您前几日身体不适,特来探视。”

沈玦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他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冷嘲。“探病是假,探口风是真。请他到偏厅用茶,我即刻便到。”

他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伤处被完全遮掩,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冷,这才举步前往偏厅。

“沈大人。”楚胥拱手,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爽利,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沈玦回身,淡淡颔首:“国公爷亲至,未能远迎,失礼了。”他抬手示意,“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声退下,偏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氤氲的茶香。

楚胥并未立刻饮茶,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听闻沈大人前几日身体违和,老夫心中甚是挂念。今日见大人气色尚可,总算安心些许。”

沈玦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语气平淡无波:“劳国公爷挂心。国公爷今日不是探望这么简单吧?”

楚胥被他这反问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干笑两声,借喝茶掩饰神色:“唉,说来惭愧。家门不幸,让小女之事,扰了大人清听。”他放下茶盏,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歉然,“月华那丫头,自小被老夫娇纵坏了,性子执拗,不识大体。”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沈玦的神色,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听着,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只得将姿态放得更低:“老夫深知,能得陛下赐婚,许配沈大人,是小女天大的福分。只是……”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沈玦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国公爷言重了。”沈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楚小姐金尊玉贵,性子率真,沈某早有耳闻。”他抬眸,目光与楚胥对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锐利,“至于婚事,本是陛下美意,意在成全。若因沈某之故,或因此时局势,令楚小姐忧心伤身,令国公府为难,反倒违背了陛下初衷,亦是沈某之过。”

他这番话,接得滴水不漏。

楚胥心头一松,知道沈玦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乐见其成。

“沈大人深明大义,体恤下情,老夫……感激不尽!”楚胥起身,郑重地拱了拱手,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沈玦没有借机拿捏,反而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这位年轻权臣的城府有了更深的认识。

沈玦也微微欠身还礼:“国公爷客气。既如此,便劳烦国公爷择日入宫,向陛下陈情。沈某在此,静候佳音。”

“自然,自然。”楚胥连连点头。

送走步履明显轻快了几分的安国公,沈玦独自站在偏厅窗前,望着庭院中葱郁的草木,眼神幽深。退掉这门亲事。

他求之不得。

楚胥带着一身复杂的情绪回到了安国公府。刚踏入府门,管事便忧心忡忡地迎上来,低声道:“国公爷,小姐她……今日又未用午膳,只在房里垂泪。”

闻言,楚胥心头那点因暂时避开沈玦这艘“危船”而产生的轻松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烦闷与一丝无力。他这个孙女之前是对沈玦的惧怕抗拒,如今倒好,为了那桩她死活不愿的婚事,竟真闹起了绝食,铁了心要逼他这祖父去退亲。

他揉了揉眉心,脚步沉重地走向楚月华的闺阁。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推门而入,只见楚月华歪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穿着素净的寝衣,一张小脸苍白憔悴,眼睑红肿,往日里灵动的杏眼此刻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明珠。见祖父进来,她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倔强地别过头去。

“月华……”楚胥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下,声音带着疲惫,“你这又是何苦?”

“祖父若不应我,便让我饿死干净……也省得……省得日后嫁过去受人磋磨……”她声音虚弱,带着哭腔,话语却字字戳在楚胥的心坎上。她深知祖父最在意什么。

楚胥看着孙女这副模样,想起沈玦今日在偏厅那冷硬的态度和隐含的危机,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略显沉重的意味:“罢了,罢了……你且宽心,好好用膳。祖父……已去见过沈玦了。”

楚月华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带着不敢置信的警惕。

楚胥继续道:“沈大人也觉此时并非议亲良机,朝中风波恶,他亦不愿拖累我安国公府。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作……作罢?”楚月华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怕惊醒了美梦。她怔怔地看着祖父,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那双黯淡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苍白的脸颊也因激动泛起一丝红晕。

“真的?祖父,您说的可是真的?他……他亲口答应了?”她猛地坐起身,抓住祖父的衣袖,急切地追问,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颤音。

“嗯。”楚胥点了点头,看着孙女瞬间焕发的生机,心头滋味复杂,既心疼又有些好笑,“祖父何时骗过你?只是,这毕竟是陛下当初开的口,还需我明日进宫,亲自向陛下陈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多谢祖父!多谢祖父!”楚月华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多日来的委屈、恐惧和抗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她连忙唤来丫鬟:“快!快去把厨房温着的粥和小菜端来!我……我饿了!”

看着孙女这般情状,楚胥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摇了摇头,嘱咐她好生休息,便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外,还能听到屋内楚月华带着哭腔却又难掩喜悦地吩咐丫鬟准备热水沐浴的声音。

楚胥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长长舒了一口气。退掉这门亲事,于国公府是避祸,于月华,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只是明日面圣,该如何措辞,还需好好斟酌。

翌日,安国公楚胥递牌子求见陛下,在御书房内,他将早已想好的说辞禀明皇帝——无非是孙女年幼顽劣,性子执拗,不堪匹配沈卿这般栋梁之才,且近来忧思过甚,病体缠绵,恐辜负圣恩,恳请陛下体恤老臣爱孙之心,收回成命。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深邃地看了楚胥片刻,直看得楚胥背后沁出冷汗,方才缓缓开口:“既如此,朕也不愿强人所难。沈卿乃国之柱石,他的婚事,朕自有考量。此事,便依爱卿所奏吧。”

“臣,谢陛下隆恩!”楚胥重重叩首,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消息传回安国公府,早已翘首以盼的楚月华得知祖父已从宫中请旨成功,那桩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婚事彻底烟消云散,她高兴得在房中转了好几个圈,拉着贴身丫鬟的手,语无伦次:“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终于……终于自由了!”

安国公府与镇北侯沈玦婚事作罢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京城权贵圈中漾开层层涟漪。不明真相的外间议论,多带着几分对沈玦“被退婚”的揣测与暗嘲。

这日掌灯时分,永昌侯沈崇沉着脸坐在书房里,指尖烦躁地敲着紫檀木桌面。他终于忍不住,遣了身边的老仆去请沈玦。

沈玦踏入书房时,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他神色平静,一如往常般行礼:“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沈崇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作响,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你都听见了?安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我永昌侯府的门楣,难道还配不上他楚胥的孙女?你这脸面往哪儿搁!”

沈玦静立堂中,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婚事不成,是儿与安国公府共识。此时撇清,对双方皆是好事,无关脸面。”

“好事?”沈崇气得发笑,他站起身,绕着书案走了半圈,猛地停在沈玦面前,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那你告诉我,莫非……莫非你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那寡嫂陆氏,扶上正室之位不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警告。

沈玦抬眸,目光如古井无波,直直迎上沈崇震怒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是。”

他斩钉截铁,“我要娶她。”

“你……你混账!”沈崇被他这毫不遮掩的态度激得浑身一颤,指着沈玦的鼻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发抖,“沈玦!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陆氏是谁!她是你兄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名义上的嫂嫂!你将她强留身边,我已容忍,如今你竟想颠倒伦常,明媒正娶?你是要让我永昌侯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你死去的兄长蒙羞!让御史台的唾沫星子淹死你吗?!”

老侯爷的怒吼如同惊雷,穿透书房的门窗。

廊下,一道窈窕身影正贴着窗棂,听得心惊肉跳,正是沈玉婷。她本是好奇前来打探,却不想听到这般骇人听闻的秘密。她死死捂住嘴,眼中却迸发出扭曲的兴奋光芒。

书房内,沈玦面对养父的滔天怒火,神色依旧冷硬:“我的前程,我自己挣。侯府的脸面,我来扛。我要娶谁,不劳父亲操心。纲常伦理,我自有应对。”

“逆子!你给我滚!滚出去!”沈崇抓起手边的砚台,终究没能砸出去,只能暴怒地呵斥。

听到里面脚步声逼近,沈玉婷慌忙提起裙摆,像一抹幽魂般迅速消失在廊柱阴影里,一路疾跑冲进了王氏的院子。

“娘!娘!”她气喘吁吁,脸上因激动而涨红,抓住王氏的手臂,语无伦次,“听到了……我听到了!父亲和二哥哥……二哥哥他亲口承认,他要娶陆明璃那个贱人!”

王氏正在插簪的手一顿,猛地转过身,眼中精光乍现:“当真?你听仔细了?”

“千真万确!父亲气得大骂,说他悖逆伦常,不顾侯府脸面!二哥哥铁了心!”沈玉婷急促地说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恶毒快意,“娘,这是机会!是天大的把柄!”

王氏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瞬间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算计:“没错……这是他自寻死路!”她压低声音,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你立刻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递给三皇子府!要快,要隐秘!”

沈玉婷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即将得逞的狠厉:“女儿明白!三殿下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等除了他,看那陆明璃还能倚仗谁!”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凤冠霞帔,而陆明璃坠入泥沼的凄惨下场。

王氏看着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坐下,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珠钗,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三皇子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宇文铭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指间夹着一封字迹娟秀却透着急切的书信,正是沈玉婷暗中命人送来的密报。他缓缓将信纸凑近烛火,跳跃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边缘,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蜷曲的灰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狭长的凤眼里,寒光凛冽,如同淬了冰。

“沈玦……”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在江南,断我财路,铲我臂助。呵,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抬眸,看向垂手侍立在下方的谋士,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冷意:“我们在江南的那些生意线,被沈玦清理得七七八八,损失惨重。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谋士躬身:“殿下,沈玦行事狠辣,爪牙遍布,如今又深得陛下信重,明面上动他,恐难奏效。”

“明面上动不了,那就从暗处来。”宇文铭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赵元……那个废物,被沈玦关在哪里,打听到了吗?”

“回殿下,我们的人一直在查,但沈玦将人藏得极深,目前尚无确切消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在刑部或大理寺的常规牢狱中。”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宇文铭语气森然,“赵元知道我们太多事,一定要找到灭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沈玦不是自诩情深,非要那个寡嫂不可吗?那就让他‘得偿所愿’!派人去江南,仔细收集沈玦与陆氏‘通奸’的证据。另外沈琰的死也可以做文章,该怎么做,需要我教你吗?”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江南的人手,务必‘找出’确凿证据。”

“嗯。”宇文铭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嘲弄与利用的神情,“安国公那个老狐狸,不是刚和沈玦退了亲吗?他那孙女楚月华,虽说性子娇纵了些,但安国公府的兵权和影响力,倒是实实在在的。既然沈玦无福消受,那便由本王来‘笑纳’好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势在必得:“派人,去安亲王府。告诉王叔,就说本王有意求娶楚家小姐,请他务必出面,替本王促成这门亲事。有了安国公府和安亲王的支持,我看他沈玦和那个乳臭未干的七弟,还如何与我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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