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十七猛地抬头,再次盯住解雨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除了冰冷,更多了一种后怕的颤栗:
“二月红……他让你学会这个,到底是想让你……献祭给谁?!”
言十七那石破天惊的问题,如同重锤砸在了解雨辰的心口。献祭给谁?他怎么可能知道?师父二月红当年传授时语焉不详,只说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务必掌握,慎用。他从未想过,这看似庄重古老的舞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阴森可怖的真相。
解雨辰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根本无法回答。
而言十七也显然并不需要他的答案。问出那个问题,更像是一种极度震惊和后怕之下的情绪宣泄。他看到解雨辰的反应,眼中翻腾的骇浪稍稍平复,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冷硬的决绝。
他不再看那箱子里邪异的东西,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转而对着肃立一旁的张海客,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海客,把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每一根线,每一片铜屑,全部处理掉。用‘那个’法子,彻底净化,一点痕迹都不准留。”
“是,家主。”张海客心头一凛,立刻躬身领命。他深知言十七口中的“那个法子”意味着什么——那是张家处理极端邪门物件时才会动用的、近乎毁灭性的手段。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合上箱盖,仿佛在对待一箱极度危险的炸药,然后亲自将其搬离。
言十七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解雨辰身上。此时的解雨辰还沉浸在信仰崩塌和师门传承骤然变调的震惊与混乱中,眼神都有些涣散。
言十七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集中注意力看着自己。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的强制力:
“解雨辰,听着。”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现在,把你脑子里关于这个舞蹈的所有动作、节拍、感觉,关于那套衣服、那些配件的一切记忆,全部、彻底地给我忘掉!挖掉!扔了!”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几乎要掐进解雨辰的肩胛骨里。
“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更不准再碰一下!听见没有?!”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是警告。更是一种……保护。
解雨辰被他眼中那种近乎狠厉的关切震住了,肩上的疼痛和言十七话语里的绝对意志,像一把凿子,强行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他看着言十七从未如此严肃甚至带着恐惧的眼睛,下意识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一个干涩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得到他的承诺,言十七紧绷的肩线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冷沉。他松开手,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戏台,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不祥舞步的影子,随即猛地转身。
“走了。”他声音硬邦邦的,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解雨辰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戏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言十七带着一身未散的冷厉之气,径直往回走。张起棂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解家的回廊。
直到言十七习惯性地推开主卧的门走进去,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一回头,才发现张起棂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停在门口,黑沉沉的眼睛正看着他……以及房间里另一侧明显属于解雨辰的私人物品。
张起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疑问:
“你和解雨辰,一个房间?”
言十七正烦着刚才祭祀舞的事,没细品他话里那点微妙的异常,只随口应道:“坐,正好我有事问你。”他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
然而张起棂并没有动,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似乎固执地非要先得到一个答案。那沉默的注视存在感极强。
言十七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对上张起棂平静却不肯移开的目光,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前段他生病了,咳得厉害,发热反复。我不盯着点,他能把自己折腾死,工作起来毫无节制,凌晨三四点书房的灯都还亮着是常事。”他语气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烦躁,像是抱怨,又掺杂着别的什么,“睡这里方便看着,省得他半夜又爬起来处理那些破文件。”
解释完,他似乎觉得这问题纯属多余,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现在,坐下。”
张起棂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解释,又像是在判断什么。最终,他还是依言走进了房间,在离言十七不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姿态依旧是一贯的淡漠,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言十七。
言十七没在意他的视线,自己也陷进对面的沙发里,揉了揉眉心,显然那诡异的祭祀舞和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让他心绪不宁。
“刚才那舞,”他开口,声音有些沉,“除了献祭,还有没有别的说法?尤其是……指定对象的?”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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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衡量什么。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揭示了更深的诡异:“那舞蹈的核心,并非单纯献祭。它更接近于一种……定向的呼唤和标记。在古老的仪式中,是为了将‘祭品’的特质与力量,导向某个特定的存在或……概念。”
言十七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眼神晦暗不明。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黑瞎子,现在在我手下做事。”
张起棂抬眼看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显得意外,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所以,五十年前,”言十七的目光锐利起来,再次旧事重提,“你为什么会私自回国?又为什么偏偏去找了张启山?巴乃张家古楼那次,到底是谁布的局?自家祖坟都能下去手,张起棂,你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