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僵硬地站在那扇沉重冰冷的青铜巨门前,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缓缓转过头,最后一眼望向靠在石壁上的言十七。
言十七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微微仰着头,那双盛满银灰的眸子空洞地望着半空中围绕着他流转不息、美得惊心动魄的蓝色萤光,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黑瞎子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片刻。这双手,摸过枪,下过墓,杀过人,也曾粗暴地染指过最不该触碰的人……百年来,似乎一路都在失去,从未真正抓住过什么。而眼前这个人,是他灰暗漫长人生中,唯一真切拥有过、却也被他亲手彻底推开的……炽热与冰冷。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明悟。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到言十七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
“小老板,”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瞎子错了。”
言十七的视线没有任何波动,依旧追逐着那些光点,仿佛他是透明的一般。
黑瞎子继续说着,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又像是在对自己的人生做一个注脚:“但瞎子不后悔。”
这句话,终于让言十七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视线短暂地、漠然地落在了他脸上片刻,随即又像拂去一粒尘埃般,毫不在意地移开了。
黑瞎子看着他那副彻底将自己隔绝在外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却依旧继续说了下去:“干我们这行的,脑袋别裤腰带上,今天不知明天事,指不定哪天就折地下了。瞎子运道好,命硬,活得比谁都长。”他扯出了个惨淡的笑,像自嘲,又像认命,“命太长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一头白发、满脸褶子,最后变成黄土这种事……瞎子做不到。”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言十七,看到了更遥远的过去和虚无的未来:“瞎子承认,哑巴说你和我们是一样的那个时候,我确实动了心思……”他似乎在回忆,眼神有些恍惚,“我没想……没想那样的……”他终究还是无法直接描述草原上那混乱而疯狂的一夜,但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悔意,“但瞎子还是不后悔那么做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言十七冰冷的面容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我斗不过哑巴,也争不过花儿爷。只要他们知道了瞎子的心思,那瞎子就再也接近不了你了。”
他似乎想抬手,像以前那样轻佻地碰碰言十七的脸颊,但手指刚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与其让你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彻底忘了我这个人……”黑瞎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不如,让你永远记住我。哪怕是恨。”
语毕,不再奢求回应。他猛地出手,将人狠狠惯进怀里!不等挣扎,便低头攫住那因为虚弱而有些泛白的嘴唇,吻得深入又绝望,如同濒死之人吞噬最后一口空气!
一触即分!
在言十七能推开他之前,黑瞎子已主动放手,豁然起身,决绝地背过去,不再回头,走向那扇巨门。
“开门吧!”
他像是在对门外的张起棂喊,又像是在对这扇门本身下达指令。
“哑巴和花儿爷都在门外,”他背对着言十七,声音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等你出去的时候,一定不会再看到我的。”
他的话音落下,那扇沉重的青铜门,仿佛真的回应了他的呼喊,或者说,是回应了门内言十七无意识的意志,发出了低沉的轰鸣,缓缓地……开始向两侧开启!
门外微弱的光线和数道紧张焦急的身影,隐约可见。
黑瞎子最后回头,对着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愕然的言十七,扯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解脱、痛苦和一丝痞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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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曾经穿梭万千世界的任务者,言十七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情感是奢侈品,更是致命的干扰项。他见过太多因感情用事而导致的崩溃与失败,自身早已锤炼得近乎非人。系统局里大家私下都叫他机器。因为他会在每一次的任务结束后保留记忆但清除情感,久而久之,作为金牌任务手的他,感情已经被完全的切割。他理解不了黑瞎子。黑瞎子对他所做的一切,从他以往任务者的角度看,是一种不可控变量导致的意外事故,恶劣,但……并非完全无法纳入计算。
言十七选择这个世界,目标明确且唯一——母亲。第一任务世界是他唯一保留了全部情感的世界,当年母亲对他的爱护是他唯一记住并能感受到的情感。但很遗憾,这些年不论如何,西王母宫总是不见踪影。他知道那座宫殿就在那里,但是却始终找不到入口。也许,这就是此方世界的剧情规则吧,必须要世界之子们查到线索,准备探索,新的地图才会打开。但七星鲁王宫找到了穆叔叔,让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母亲一定还在西王母宫等着他。
黑瞎子、西王母宫、无三省的计划……
言十七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再次缓缓眨动了一下,眸底深处掠过一丝近乎冷酷的权衡。他向着黑瞎子的方向抬了抬手,随着这个动作,那道正在缓慢打开的巨门又再次开始闭合。而言十七也因这一行为身体一软,几乎滑倒在地面。在他倒地之前,黑瞎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护在了怀里。
然而,大门合拢的过程并不如预想中顺利,门壁上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刺目的光芒一度盖过了门后这片幽蓝莹光。黑瞎子和正试图挣扎着离开他的言十七同时察觉到异样,猛地转头望向大门——只见原本只裂开一丝缝隙的石门,此刻正被一股难以想象的、来自外部的恐怖力量强行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