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暂居的暖阁药香弥漫。她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锁骨下的伤口被层层白纱包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听到门外脚步声和殿下熟悉的冷香,她挣扎着想坐直些。
“别动。”林昭快步进来,按住她肩膀,目光扫过她因动作牵动伤口而蹙起的眉,眼神沉了沉。
萧烬顺从地靠回去,这才注意到林昭身后跟着一个被青霜和另一名侍卫一左一右“护送”着的青衣男子。那人看着陌生,脸上却带着一种…过于灿烂和好奇的笑容,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亮得惊人。
萧烬茫然地看向林昭。
“他说要见你,自称是你的故人。”林昭声音平稳,目光却紧锁沐风的一举一动。
“故人?”萧烬更疑惑了,她仔细看着沐风的脸,搜索记忆,却毫无印象,“阁下是…?我们见过吗?”
他笑嘻嘻地拱手:“这位就是萧姑娘吧?在下沐风,这厢有礼了。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哈!”
萧烬眉头微蹙,更加疑惑:“我不认识你。”
“哎,现在不就认识了嘛!”沐风笑得没心没肺,“俗话说,相逢即是缘!我看姑娘印堂…呃不对,脸色不太好,想必是身上带伤,疼痛难忍吧?”
林昭冷眼旁观,不耐道:“沐风,你有话直说,不必在此拐弯抹角!”
“好好好,殿下莫急。”沐风上前一步,无视旁边侍卫瞬间绷紧的身体和警告的目光,笑容不变:“萧姑娘,初次见面,或许…也不算太初次?”
他话说得含糊,随即目光落在她锁骨包扎处,语气变得正经了些:“在下沐风。此来,是想看看姑娘的伤。听说伤及旧烙,颇为棘手?”
萧烬眼底掠过一丝警惕,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那烙印是殿下所赐,更是被皇帝亲手剜去的耻辱与痛楚,她不愿被外人窥探。“多谢关心,已无大碍。”
“诶,话不能这么说。”沐风摇头,自顾自地又靠近半步,吓得青霜差点拔剑,“那烙印处的伤,寻常金疮药可治标不治本。筋络受损,邪毒易侵,若处理不当,日后阴雨天疼痛钻心都是轻的,只怕还会牵动旧疾,损及根本。在下略通岐黄,或可…”
“不必了。”萧烬打断他,语气冷淡,“太医诊治得很好,不劳阁下费心。”她完全不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行迹可疑的陌生人。
林昭也冷声道:“沐公子,你若只想说这些,那便可以离开了。”她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沐风看看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萧烬,又看看面色冰寒、满眼戒备的林昭,摸了摸鼻子,忽然叹了口气:“哎呀,看来不说实话是不行了。你们主仆二人,这防备心真是一个比一个重,比我师兄养的看门龟还难搞。”
师兄?林昭眸光一闪。
只见沐风站直了身子,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清了清嗓子,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沐风,青州药王谷排行最末、但天赋最高、人见人爱的那一个。”
他顿了顿,看向林昭,眼神带了点戏谑:“长公主殿下,几年前您身中腐骨奇毒,命悬一线,是我那不爱出门的大师兄秦念之在深山中才把您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还记得否?”
林昭瞳孔骤然一缩!那段濒死的记忆瞬间涌上,还有那个沉默寡言、医术通神却性情古怪的秦神医!
沐风不等她回答,又看向萧烬,指了指她锁骨方向:“至于萧姑娘你…你被烙下那莲花印时,用的铁器并非凡铁,掺了点特殊的‘料’,平时无碍,但遇特定引子便会缓慢侵蚀肌理。后来又被利刃粗暴剜除,伤得更是一塌糊涂。”
他语气变得有些埋怨,像是责怪不懂事的孩子糟蹋了好东西:“我大师兄前些时日夜观星象,其实就是睡不着爬起来看月亮哈,掐指一算,说他当年顺手救下的小丫头片子恐怕又要糟,她那小暗卫也跟着倒了血霉,伤得七零八落。偏他自己被个疑难杂症绊住了脚,脱不开身,只好飞鸽传书,把我这个闲云野鹤、英俊潇洒的小师弟踢出来跑腿,命我务必赶来京城,瞧瞧你们俩这烂摊子,尤其嘱咐,得把萧姑娘肩上那伤给收拾利索了,免得留后患。”
他一番话又快又溜,信息量大得惊人。
林昭与萧烬皆愣住了。
青州秦神医…腐骨毒…夜观星象…跑腿的小师弟…
沐风看着她们震惊又犹疑的表情,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对你们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跟了你们好些天了——啧,公主府的防卫确实不错,就是西南角那个换岗的间隙稍微长了点,厨房张大娘做的桂花糕真是一绝,每次偷…呃,借一点都心旷神怡…”
林昭:“!!!”
萧烬:“!!!”
所以,那个在府外鬼鬼祟祟徘徊、引得府内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神秘探子”,其实就是这个奉师命而来、却不走正门、热衷于偷厨房桂花糕的…神医小师弟?!
林昭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人直接扔出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为何不早说?!”
沐风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带了点委屈:“我一开始就想说来着啊!可你们门房不信,殿下您又要打要杀的,根本不给我机会自报家门嘛!我这人又比较低调,不喜欢动不动就搬出师门名头吓唬人…”
低调?在场所有人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快夸我厉害”的脸,陷入了沉默。
暖阁内,一时间只剩下沐风笑嘻嘻的表情,和两位主角五味杂陈、不知该怒还是该笑的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