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昭看着场中惊险的表演,随口应了一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她奇异地感到安心。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脚下是喧闹的人间,身边是……这块笨木头。
喷火艺人猛地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热浪扑面而来。
林昭下意识地微微后仰,脚下凳子一晃!
“小心!”萧烬反应极快,另一只手立刻环过她的腰侧,将她稳稳扶住。
一瞬间,两人贴得极近。林昭的后背几乎靠进了萧烬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还有那保护性地环住她的手臂传来的温热。
火光映照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交叠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烬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臂环着那纤细柔韧的腰肢,鼻尖萦绕着殿下发间清冷的香气,混合着烟火气,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如雷。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林昭也没有推开她。在那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声中,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和……一丝贪恋。
直到杂耍表演结束,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两人才像是被惊醒般,迅速分开。
林昭若无其事地走下凳子,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耳根却红得厉害。
萧烬也赶紧放下手,眼神飘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干巴巴地问:“殿、殿下,没吓着吧?”
林昭瞥了她一眼,看她那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傻样子,心底那点羞窘忽然就散了,反而升起一股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她微微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若本宫说吓着了,你待如何?”
萧烬看着近在咫尺的、殿下那双含着笑意的漂亮眼睛,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属、属下把那个喷火的给您抓回来,让他给您赔罪?”
林昭:“……”
秋社的热闹仍在继续,人流摩肩接踵。萧烬护着林昭,尽量避开最拥挤的地方,朝着相对开阔的河边走去,想让她喘口气。
正当萧烬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前方一个扛着糖葫芦垛子、摇摇晃晃的小贩,生怕那尖锐的杆子碰到林昭时,侧后方突然一股力道撞了上来!
力道不大,却十分突兀。
萧烬反应极快,下盘瞬间稳住,同时手臂一拦,将林昭护得更紧,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扣住了撞来之人的手腕!触手只觉一片粗糙油腻的布料。
“哎呦!”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痛呼出声。
萧烬定睛一看,只见撞过来的是个老乞丐。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布道袍,袖口和衣襟处油光锃亮,沾着不知名的污渍。头发灰白,用一根破木簪胡乱挽着,几缕散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却不像寻常乞丐那般浑浊,反而在抬眼看人时,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精光。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某种草药味的复杂气息。
“走路不长眼吗?!”萧烬眉头紧锁,语气冷厉,下意识就将她当成了趁机挤撞讨钱或者偷窃的乞丐流民,“速速离去!”说着,便要挥手驱赶。殿下在此,岂容这等污秽之人近身?
那老道姑被萧烬扣着手腕,也不挣扎,只是哎呦哎呦地叫唤着,目光却越过了萧烬,在她和她身后护着的林昭脸上来回扫视。
当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骤然眯起,里面闪烁的光芒变得锐利而惊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竟忘了手腕上的疼痛,也忘了叫唤,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二人,嘴里喃喃自语,“怪哉……怪哉……好重的因果……好深的羁绊……”
萧烬见她不仅不走,还胡言乱语,眼神更是放肆地打量殿下,心中愠怒,手上力道加重:“休要胡言乱语!立刻滚开!”
“且慢。”
一直安静站在萧烬身后的林昭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威仪,让萧烬的动作瞬间停下。
林昭并未看那老道姑,目光反而落在萧烬紧绷的侧脸上。她轻轻推开萧烬还拦在她身前的手臂,上前半步,目光淡然地看向那形容狼狈的老道姑。
“道长方才所言,是何意思?”林昭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那老道姑见这位气度不凡的女子发话,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眼中惊异之色更浓。她甩开萧烬的手(萧烬见殿下发话,便松了力道),整理了一下破旧的道袍,竟朝着林昭打了个稽首,姿态倒是有了几分世外之人的模样。
“无量天尊!”老道姑唱了声道号,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郑重,“惊扰二位贵人,贫道失礼了。只是……只是二位这命数牵连,实在令人惊心,贫道一时失态,还望海涵。”
萧烬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这道姑装神弄鬼,依旧警惕地盯着她。
林昭却似乎来了兴致,唇角微弯:“哦?命数牵连?道长不妨细细说来。”
老道姑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在萧烬和林昭之间逡巡,手指还无意识地掐算着,越算脸色越是惊疑不定。
“二位施主……”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缘分非浅,乃前世未尽之缘,今生再续。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纠缠至深的灵魂印记!”
“前世?”林昭挑眉。
“正是!”老道姑语气肯定,“二位前世便有大因果!福祸相依,死生相系。若贫道所料不差,其中恐涉及性命交付之恩,或是……刻骨铭心之憾?”
她这话说得模糊,却又精准地戳中了萧烬心中最深的秘密!
萧烬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色瞬间煞白,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性命交付……刻骨铭心之憾……
这道姑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穿越之事、前世林昭为她挡枪而死……这是她深埋心底、绝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巨大秘密!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如同乞丐般的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窥破隐私的骇然瞬间攫住了她,让她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姑,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异常反应,清晰得连旁边的林昭都察觉到了。
林昭侧眸看了一眼浑身紧绷、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萧烬,心中讶异之余,那道姑的话却像是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进她的心田。
前世未尽之缘?今生再续?
纠缠至深的灵魂印记?
所以……她会对这块木头产生如此不同寻常的感觉,并非毫无来由?是早已注定的宿命?是前世便结下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