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弘农温侯府的书房内,吕布处理完日常军政,目光不由再次落在地图上冀州与幽州的方向。撒出去的网,该有回音了。
常山
数匹快马踏着华北平原初现的金黄,风尘仆仆地返回了长安,直奔镇西将军张绣的府邸。他们是张绣派往常山郡真定县招揽赵云的心腹使者。
“将军!”使者头领面带疲惫却难掩兴奋,向张绣禀报,“我等见到子龙将军了!”
张绣立刻屏退左右,急切问道:“子龙如何说?他可愿来?”
使者详细回禀:“我等抵达真定时,子龙将军正在家中为兄长守孝,衣着素简,但精神矍铄。初时他听闻是将军您派人来,颇为感慨,叙及同门之谊。但当末将拿出温侯的亲笔信和天子征辟的诏书时,子龙将军神色顿时肃穆。”
使者模仿着赵云当时的神态,抱拳道:“子龙将军言:‘云乃汉室子民,如今天子蒙尘,朝廷征召,云岂敢因私废公?只是兄长新丧,孝期未满,即刻赴任,恐于礼不合,亦心难安。’”
张绣闻言,眉头微蹙:“他这是……推脱之词?”
“非也!”使者连忙道,“子龙将军绝非虚言推诿之人。他随后便说:‘请回复伯渊师兄与吕温侯,待云为兄长守满孝期,必当即刻启程,前往长安,效忠天子,以供驱策!’态度极为诚恳。他还仔细询问了长安如今情势、天子安危,以及温侯平定关中的举措,听闻温侯诛杀李郭、安抚流民后,连连颔首。”
张绣听完,沉吟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子龙性情,一诺千金。他既如此说,便是真心应允了。孝期乃人伦大节,不可强求。待其孝期满,必是我军中一员虎将!”他当即修书一封,将赵云的态度和承诺详细禀报给在弘农的吕布。信中,张绣以人格担保,赵云绝非敷衍,只是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
渔阳故里
几乎与此同时,一匹瘦马驮着一个看似普通商旅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右北平郡渔阳县地界。正是奉吕布密令前来的李肃。此地靠近边塞,民风彪悍,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塞外的风沙气息。李肃并未直接亮明身份,而是凭借其搞情报的老本行,很快摸清了田豫的居所——一处位于城郊、颇为简朴的院落。
李肃没有急于求成,他在附近观察了数日。发现田豫虽在守孝,深居简出,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时有乡邻前来请教事务,或是边境发生小的摩擦,当地亭长也会来询问对策。李肃暗中观察田豫处理这些事宜,发现其言谈间条理清晰,对边塞胡汉情势了如指掌,提出的应对之策往往切中要害,且为人沉稳,不尚空谈。
“果然如主公所言,此子确有实才,非寻常书生可比。”李肃心中暗赞。
这一日,李肃瞅准一个田豫独处的时机,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叩响了院门。
开门者正是田豫。他年纪虽轻,但眉宇间已有风霜之色,眼神沉静而锐利,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足下是?”
李肃拱手,低声道:“渔阳田国让先生?在下受长安故人所托,特来拜会。”他刻意模糊了来历。
田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仍客气地将李肃让进院内。院落简朴,唯有几株老树,显出几分苍劲。
分宾主落座后,李肃不再绕弯子,直接从怀中取出以火漆密封的天子诏书和吕布的亲笔信,双手奉上:“田先生,在下乃司隶校尉、温侯吕布麾下李肃。此乃天子征辟诏书与温侯亲笔信,温侯久闻先生大才,特命在下前来,请先生出山,共扶汉室,安定北疆!”
田豫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李肃。他万万没想到,来找他的竟然是如今权势熏天的吕布,而且还是以天子和吕布本人的名义!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先恭敬地接过诏书浏览,然后是吕布的信。
信中,吕布并未过多客套,而是直接点明,通过多方查访,知悉田豫虽名声不显,却深通边务,明达事理,有古之名将李牧之风。信中写道:“……牧守赵边,匈奴远遁,安境保民,国赖其利。今北疆不宁,胡骑时扰,正需国让此等大才。若肯前来,必不以寻常校尉相待,北疆重任,虚席以待……”
这封信,没有浮夸的赞美,而是精准地点出了田豫最自负也最关注的才能领域——边务,并将其与李牧相比,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明确的期许(北疆重任)。这比任何金银财宝的诱惑,都更能打动田豫这类有志于实务的才俊之心。
田豫握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沉默了很久,院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李肃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田豫抬起头,眼中的锐利已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激动,有犹疑,也有沉重的责任感。“温侯……竟知我这边鄙之人?竟以李牧相喻?”他声音有些沙哑。
李肃正色道:“温侯求才若渴,慧眼独具。天下英才,岂因地域而埋没?温侯诛董卓、讨李郭,迎奉天子,如今正欲重整河山。先生之才,正当其用!”
田豫再次陷入沉思。他志在安邦定国,尤其关注边塞,但此前在公孙瓒处并未得到真正重视。如今,一个掌控朝廷、势力正盛的诸侯向他发出了如此诚挚的邀请,并且直接点明了他最能发挥作用的舞台……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但他毕竟沉稳,没有立刻答应。“李将军,兹事体大,且豫正在守制期间。请容豫仔细思量,并与家人商议。”
李肃知道此事急不得,能到这一步已是成功大半,便拱手道:“理应如此。在下会在渔阳等候先生消息。无论先生作何决定,温侯对先生的赏识之意不变。”他留下了在渔阳的联络方式,便告辞离去。
田豫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北方绵延的群山,心中波澜起伏。一封来自长安的诏书和书信,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他原本因守孝而平静的心湖。未来的道路,似乎出现了新的、充满挑战却也无比广阔的可能性。
弘农
两边的消息,几乎同时通过不同渠道,送到了吕布手中。看着张绣信心满满的汇报和李肃对田豫沉稳有才的详细描述,吕布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赵云已基本确定,只待时日。田豫心防已动,成功可期。
“北疆……将来或可无忧矣。”他轻声自语,将两份密报小心收好。人才的落子,正在一步步按照他的预期进行。这盘大棋,他越来越有信心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