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野的越野车停在第二十个盲区裂缝前时,林野是被车座上的凉意惊醒的。副驾车窗没关严,渗进的夜雾在玻璃上凝成水痕,映出后座两道僵直的身影——沈明和阿诚的尸体并排蜷缩着,皮肤已经泛出青灰,脖颈处缠着的白绫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与他们梦境里被追猎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醒了就看看这个。”姜野把一枚铜制令牌扔过来,令牌上的镜纹已经褪色,原本压制镜鬼的银灰光泽消失殆尽,“凌晨三点我醒过一次,他们还在喘气,影子在车座上飘着没散,可刚才再看,影子没了,人也凉透了——镜鬼没靠近车,是隔着幻境杀的。”
苏九璃揉着发沉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沈明摊开的右手上——他的指尖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点暗红的粉末,正是本命镜碎片的材质。她突然想起林野昨夜的话,后背瞬间窜起寒意:“你之前猜镜鬼有五个能力,现在全对上了——‘借影抓人’‘反向指引’‘血影传信’‘幻境溯源’‘影轨绑定’,沈明和阿诚,就是死在最后两个能力手里。”
阿吉蹲在后座旁,不敢碰两具尸体,只敢用手电筒照着他们的影子残留处——地面上只剩下两道浅淡的印记,像被水浸过的纸痕,“可镜鬼怎么隔着姜姐的影隔符杀他们?之前不是说影隔符能暂时隔绝镜鬼吗?”
“不是隔绝失效,是镜鬼早就把‘杀招’埋在了他们身体里。”林野突然开口,指尖划过沈明脖颈处的白绫——白绫内侧缠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正是镜中回廊石壁裂缝里渗出的“镜丝”,“上次在盲区,沈明影子被拽走时,镜丝就缠上了他的血管;阿诚帮着抬人时,镜丝沾到了他的伤口——镜鬼的杀戮法则,第一步是‘植丝标记’,第二步才是幻境追猎。”
苏九璃猛地翻出记满推理的笔记本,在“镜鬼能力”那页添上一行字,笔尖都在发颤:“我昨晚想了半宿,它的杀戮法则根本不是随机的!第一,标记的都是‘藏有秘密的人’——沈明藏了杀妹砍兄的罪,阿诚藏了找堂兄尸体的执念;第二,双杀必凑‘关联者’——沈明和阿诚的关联是三年前的镜铺火灾,镜鬼杀他们,是为了补全当年没完成的献祭;第三,杀完人后,会拿走‘秘密载体’——沈明手里的本命镜碎片没了,阿诚口袋里的旧镜铺钥匙也不见了。”
“不止这三条。”姜野突然拽住苏九璃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车窗上——玻璃上的水痕映出苏九璃的影子,影子脖颈处竟缠着一道极细的白绫,“它的第四条法则,是‘杀一儆百’,杀沈明和阿诚,是为了在我们的影子上留标记;第五条,也是最阴的一条——‘记忆污染’,你刚才说的杀戮法则,其实是镜鬼想让你说出来的。”
这话让苏九璃瞬间僵住,笔记本从手里滑落。林野弯腰捡起本子,翻到记着“镜鬼能力”的那页,指腹划过纸面——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正是镜丝的颜色,“姜姐说得对,你昨晚想的‘法则’,是镜鬼通过沈明的幻境灌给你的。它故意让你总结出‘关联者双杀’,就是想让我们以为,下一个目标会是彼此关联的人,可实际上,它的目标从来都是‘知道最多线索的人’。”
阿吉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出群聊记录——探索组剩下的人只在凌晨发过一条消息,之后头像全灰了,“老陈他们是不是也出事了?镜鬼杀完沈明和阿诚,会不会去杀其他知道线索的人?”
“不会。”林野的目光变得凝重,他走到裂缝前,盯着里面映出的模糊人影——那是沈晖的影子,正对着他比划着“三”的手势,“它要留着老陈他们,是为了让我们以为‘线索还在外面’,引诱我们离开盲区。而且,你没发现吗?沈明和阿诚的尸体,没有任何外伤,只有影子被抽走——镜鬼要的不是尸体,是‘影子里的线索’,沈明知道本命镜的真正位置,阿诚知道镜铺火灾的真相,它抽走他们的影子,是为了拼凑出打开本命镜的最后一把‘钥匙’。”
苏九璃突然捂住头,昨夜的梦境碎片涌了上来:沈明在幻境里疯狂奔跑,身后的鬼影手里拿着半块镜子碎片;阿诚被蛊惑时,嘴里反复喊着“镜在镜里”;而她自己的影子,在梦境里竟和沈玥的影子缠在了一起。“我好像知道它的第六个能力了。”她的声音发颤,“是‘影忆提取’——它抽走影子,不只是为了献祭,还能提取影子里的记忆,沈明和阿诚知道的线索,现在全在镜鬼手里。”
姜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摸出腰间的备用令牌,发现上面的镜纹也开始褪色:“影隔符快没用了,盲区只能再撑两个小时。林野,你从刚才就不对劲,一直在看裂缝里的影子,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林野没立刻回答,而是把沈明的尸体翻了个身——他的后背上,竟有一道与沈晖锁骨处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疤痕,只是这道疤痕是新的,边缘还泛着红,“我在担忧,沈明不是‘替身’,他是‘容器’。”
这句话让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苏九璃猛地抬头:“容器?什么意思?”
“三年前沈明被镜鬼抓进镜子时,沈玥的意识已经被镜鬼吞了,它把沈玥的影子塞进了沈明的身体里,让沈明成了‘双影容器’——这也是为什么沈明的影子总是不稳定,为什么他能和镜鬼做交易。”林野的指尖落在那道月牙形疤痕上,“而现在,他的尸体上出现了沈晖的疤痕,说明镜鬼把沈明的影子,塞进了阿诚的身体里,又把阿诚的影子,塞进了……”
他突然停住,目光转向苏九璃和阿吉的影子——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扭曲着,边缘竟沾着淡淡的青灰色,与沈明尸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它在‘转容器’。”姜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杀沈明和阿诚,不是双杀,是‘换容器’的仪式——把他们的影子转到我们身上,让我们变成新的‘双影容器’,等我们知道所有线索后,再抽走我们的影子,打开本命镜。”
苏九璃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脖颈处的白绫印记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明白林野的担忧:镜鬼的杀戮从来不是结束,是“容器轮换”的开始,沈明和阿诚只是第一波,接下来是他们,再之后是老陈他们,直到找到能完全承载镜鬼意识的“完美容器”。
裂缝里的沈晖影子突然变得焦急,他比划着“本命镜在回廊最深处”“镜丝怕血”的手势,可林野知道,这些线索可能也是镜鬼故意让沈晖传递的——它在赌他们会相信沈晖,赌他们会主动往本命镜的方向走,成为下一个“容器”。
天快亮了,盲区外传来白绫飘动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老陈的呼救声。阿吉攥紧了手电筒,看向林野:“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去救老陈,还是留在盲区里?”
林野盯着裂缝里沈晖的影子,又看了看苏九璃和阿吉影子上的青灰色,突然冷笑:“镜鬼想让我们选,我们偏不选。它的‘影忆提取’有破绽——沈明的影子里,藏着它怕的东西,而那东西,就在我们刚才看到的镜丝里。”
他捡起地上的本命镜碎片,透过碎片看向沈明的尸体——尸体的胸腔处,竟映出一道微弱的光,那是沈玥当年被推给镜鬼时,藏在胸口的半块影隔符。林野知道,这才是镜鬼真正的弱点,也是沈明藏在谎言里的最后一条真相——而他们,必须在两个小时内,用这条真相,破掉镜鬼的“容器轮换”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