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掌声,更不需要被关注。
直到拐过几个街角,将那片喧嚣与火光彻底抛在身后,周围只剩下寻常街巷的宁静,莫天明才放慢了脚步。
“哥,你的手……”莫小雨这时才注意到,哥哥刚才缠绕衣角的手掌边缘,有细微的擦伤和灼痕,手背更是被熏得漆黑,混合着汗水和灰尘。
“小伤,不碍事。”莫天明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目光扫过妹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语气放缓,“吓到了吧?”
莫小雨用力摇头,又点了点头,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心有余悸:“嗯……但哥你好厉害!真的太厉害了!那个防盗网……你一下子就……”
她比划着,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但更多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哥哥的崇拜。
莫天明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解释那需要何等爆发力和横练功夫打底。
他只是温和地说:“看到了吗?练武,有时候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或者争强斗狠。在关键时刻,它能让我们有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这句话,莫天明既是对妹妹说,也是对自己说。
方才火场救人,并非是一时冲动做的决定。
即便事不可为,他自信也能全身而退。
当时妹妹攥着他手臂的焦急是引子,真正戳中他的,是那年轻母亲贴在窗边绝望的眼神与记忆深处母亲那晚的身影重叠。
他救的是那对陌生的母子,或许,也是在填补内心深处某个永远无法愈合的黑洞。
莫小雨重重点头:“嗯!我以后也要认真练武,像哥一样!”
兄妹二人回到四方小院时,已近正午。
小院的铁皮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波澜隔绝。
院内,枣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那几尾新买的红色小鱼在石桌上的陶瓷缸里悠闲地摆动着尾巴,一切都回归了之前的宁静,仿佛上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只是一场幻梦。
莫小雨直到此刻,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松弛下来。
她看着哥哥被烟火燎得发黑、汗水与灰烬混合的脸庞,以及身上那件在攀爬和拉扯中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哥,你快坐下,我打水给你擦擦,再上点药。”她不由分说地把莫天明按在院中的石凳上,转身就跑去打水拿药箱。
莫天明看着妹妹忙碌而担忧的背影,咽回了拒绝的话,顺从地点点头:“好,别担心,都是皮外伤。”
冰凉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过皮肤,带走污渍,也带来一丝清凉。
莫小雨的动作很轻,很仔细,生怕弄疼了哥哥。
“哥,以后……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好不好?”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我害怕。”
莫天明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地应道:“好。”
简单清理了身上的污迹,换上干净的衣物,莫天明感觉清爽了许多。
背上的掌印也用师父给的虎骨百草酿涂抹了一遍,一股药力渗透的温热感缓缓化开。
“小雨,饿了吧?哥去下碗面。”莫天明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向厨房。
“嗯!”莫小雨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跟在他身后进去帮忙。
简单的午餐在兄妹二人的协作下很快端上桌。
海鲜挂面,卧了两个圆润的荷包蛋,再点缀上几根翠绿的小青菜,热气腾腾。
两人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就着旁边鱼缸里悠然摆尾的小鱼,安静地吃着。
阳光透过窗户,万千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轻盈起舞。
“小雨。”莫天明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地开口。
“嗯?哥,怎么了?”莫小雨从面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办点事。”莫天明站起身,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待在家里,如果无聊,就看看书,或者收拾一下院子。”
莫小雨眨了眨眼,疑惑地问:“哥你要去干嘛?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莫天明拒绝得干脆,但语气依旧温和,“是武馆那边的一点杂事,师父交代的,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家,把我们的新家收拾好。”
“哦,好吧。”莫小雨虽然有点不情愿单独待着,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那哥你早点回来。晚上我们还要去师父家吃饭呢。”
院中,枣树的影子被正午的太阳缩成一团浓荫,不知疲倦的蝉鸣声声入耳,反而更衬得小院一片宁静。
莫小雨终究是累了,加上上午情绪大起大落,精力透支,很快便被莫天明劝着回房午睡。
看着妹妹的房门轻轻关上,莫天明脸上残存的温和才渐渐敛去,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走到屋檐下,目光透过四方小院,投向城东的方向,那里,有些事需要了结。
片刻后,莫天明收回目光,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往里面塞了几样东西,拉上拉链背好。
莫天明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侧耳倾听。
隔壁房间传来妹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
他这才悄无声息地穿过堂屋,打开铁皮门,闪身而出,再从外面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午后阳光灼人,巷子里行人稀少。
莫天明步履匆匆,却并未直接往城东去,而是走向与武馆相反的方向。
穿街过巷,来到棚户区。这里鱼龙混杂,有不少修理铺和二手货市场。
他的目光扫过街边,锁定了一家门口停着几辆旧摩托车的修车铺。
一个光着膀子、满身油污的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捣鼓着一个发动机零件。
“老板,有现成的二手摩托吗?”莫天明走过去,声音平静地问道。
老板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莫天明,朝旁边努了努嘴:“那儿,自己看。铃木GN125,手续有点问题,但机器没问题,八百块,不还价。”
莫天明走到那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铃木摩托车前,俯身捏了捏轮胎,又检查了一下刹车片。
车身有不少划痕,但轮胎看起来还算完整。
“能打着吗?”他问。
老板不耐烦地放下工具,走过来,插上钥匙一拧,脚下一踹启动杆。
“轰…轰轰…”
摩托车发出了一阵不算平稳但确实能运行的轰鸣声,排气管冒出淡淡的蓝烟。
“看,没问题吧?加满油跑个百八十公里轻轻松松。”老板拍了拍座位。
莫天明没有多话,直接从钱包里数出八张百元钞票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随手塞进裤兜,把钥匙扔给莫天明:“油不多了,前面路口右转有加油站。出了这个门,咱谁也不认识谁。”
莫天明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跨上摩托车。
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低吼,驶出了修车铺,汇入了午后的车流。
他没有直接去加油站,而是先绕着附近开了几圈,确认车子没问题,才在一个远离修车铺的加油站加满了油。
一切就绪。
莫天明向着城东的方向驶去。
街道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声在耳边规律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