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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危险的献祭

在决定对兴业公司驻地实施地气反击之后,黑山寨仿佛变成了一张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拉满的强弓,弓弦紧绷到了极致,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嗡鸣。这声音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散,仿佛是黑山寨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决心和力量。

整个山寨都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所笼罩,进入了一种诡异而又蓄势待发的状态。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决绝和恐惧交织的神情,他们知道这场战斗的重要性,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决绝、恐惧和微弱希望的紧张气息,让人感到窒息。这种气息就像一层厚重的云雾,笼罩着每一个人,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连平日里喧嚣的山风,此刻也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它不再像往常那样肆意地在山间穿梭,而是贴着山脊低语,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山雨欲来的死寂。

学舍地下,那间被阿木用土石之力开辟出的密室,此刻成了全山寨的心脏,也是风暴的中心。这里只有核心的几人知晓,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一盏昏黄的豆油灯,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晃的影子,仿佛是潜藏的巨兽在无声咆哮。

阿树的面前,演算草纸如同一座小山般堆积着,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符号、数字以及能量流向箭头。这些草纸仿佛是他思维的延伸,记录着他对星纹石板拓印图的深入研究和探索。

他的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显示出长时间的熬夜和疲惫。嘴唇干裂起皮,失去了原本的血色,这是长时间专注思考而忽略了身体需求的结果。然而,尽管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像两把淬了火的刀子一样,紧紧地盯着那块星纹石板的拓印图。

这是他进行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次推演。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计算,更像是一场与天地法则的激烈博弈。他以人类有限的智慧,去挑战那浩瀚无垠的地脉伟力,试图解开其中隐藏的奥秘。

每一个符号、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他对石板的理解和推测。能量流向箭头则如同地图上的指引,帮助他在复杂的地脉能量网络中找到前进的方向。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可能性,反复验证和推翻自己的假设,不断逼近那个最终的答案。

“时机……必须在明晚子时正刻。”阿树的声音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一般,沙哑而低沉,但却异常清晰,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的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让人不禁对他的话语产生一种信任感。

阿树手中紧握着一根削尖的细木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面前的拓印图。图上的线条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一般,但阿树却对其了如指掌。他用木棍的尖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拓印图上一个正在缓慢亮起的节点上。

那个节点就像是一个活物,随着阿树的触碰,它微微闪烁着,仿佛在回应他的动作。阿树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木棍,将其深深地嵌入节点之中,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这个神秘的节点。

“届时,太阴之力最盛,月华如水,能对地脉中的‘火性’灵气起到天然的压制与疏导作用。”阿树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回荡,他的解释让人对这个神秘的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太阴之力和月华的力量,就像是大自然的一双巧手,能够巧妙地调节着地脉中的能量。

“而此地脉节点,因与主脉的潮汐共振,会进入一个短暂的‘勃发’期。”阿树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这个时期,节点的能量最为活跃,也最容易被引导。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紧迫感,让人意识到这个时机的重要性。时间的误差不能超过半刻钟,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么引导失败,前功尽弃;要么……能量失控,反噬自身,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地脉暴动。”阿树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可能发生的灾难,“那将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灾难。”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人们的心灵,让人对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的话语让密室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压在肩头的责任。

老祭司身着一袭浆洗得发白的旧祭袍,那祭袍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原本的颜色或许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但却被他仔细地浆洗得一尘不染。这件旧祭袍上,用暗红色的矿物颜料精心绘制着古老而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线条交错、蜿蜒曲折,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的象征。

这些符文并非普通的装饰,它们承载着先祖的智慧和信仰,是传承自远古时代的“安魂”与“通地”之符。每一道符文都蕴含着特定的意义和力量,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祭司才能解读和运用它们。

在老祭司的面前,摆放着几样看似简陋却蕴含深意的祭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碗清澈的泉水,这碗泉水并非普通的水源,而是取自神木根系之下。神木是这片土地上最为神圣的存在,它的根系深入地下,汲取着大地最深处的精华。这碗泉水蕴含着最纯净的生命气息,代表着生命的源泉和生生不息的力量。

紧挨着泉水的是一捧五色土,这捧土由五种不同颜色的土壤混合而成,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基本概念,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由这五种基本元素相互作用而产生的。这捧五色土象征着山川大地的本源,是与大地之灵沟通的媒介。

最后,还有几片新鲜翠绿、脉络清晰的神木树叶。这些树叶是从神木上采摘下来的,它们是沟通地灵的信物,象征着与自然的紧密联系和对神灵的敬畏之情。

老祭司紧闭双眼,神情肃穆,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而,从他专注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在与冥冥中的古老存在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他用自己的精神力量与那些古老的存在交流,调整着仪式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确保这场祭祀仪式能够顺利进行,不出现任何差错。

“阿树说得对,但引导之法,核心在于‘顺应’与‘疏导’,而非‘强取’与‘掠夺’。”老祭司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因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地脉如龙,有其威严,有其喜怒。兴业公司所为,如同在龙鳞上钉钉,在龙筋上割肉,地灵早已怒不可遏。我们所做的,不是去命令它,而是要告诉它,我们知晓它的痛苦,愿意成为它的‘喉舌’,帮助它将一部分淤积的‘火气’,也就是它的‘怒意’,缓缓导向既定的出口。过程需极静,心念需极纯。任何外界的惊扰,或施法者心念的丝毫波动,都可能让这头沉睡的巨龙惊醒,届时,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凡人,将瞬间被它的怒火化为飞灰。”

阿木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山岩。他将是这次仪式的主要执行者,是连接凡人与地灵的唯一桥梁。因为只有他,通过胸前的叶符,能与地底那浩瀚、古老而时而狂暴的意志建立最直接、最深刻的联系。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短褂,赤着双脚,与大地保持着最亲密的接触。他的神色平静如水,唯有微微抿紧的嘴角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波澜。这次行动,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脚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头顶是全寨存亡的重担。他不能失败,也输不起。

“出口方向,我已反复测算,并参考了寨中历代猎人绘制的山势图。”阿树再次补充道,木棍移向铺在一旁的巨大地图上,精准地指向兴业公司驻地的核心位置。“节点能量喷发后,会主要沿着这条天然的地下裂隙带冲向东南方。这条裂隙带,是地脉能量宣泄的天然通道,理论上,正好覆盖其驻地核心区域。但是,”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地气无形,受风力、地下水流向、甚至岩层密度等因素影响,难免会有散逸……具体会造成多大破坏,是精准摧毁还是仅仅震慑,难以精确预估。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要接受最好的结果。”

石锤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闷声道:“管他多大破坏!能烧了他们的帐篷,炸了他们的机器,吓破他们的狗胆就行!老子恨不得把那帮杂碎全埋在地底下!”

云兰却担忧地看向阿木,她的目光如水,充满了心疼与不安。她深知引导地脉能量对精神力的消耗是何等恐怖,那无异于将自身化为一个容器,去容纳一部分山川的意志。“阿木哥,你的身体……真的承受得住吗?之前你每次使用叶符,事后都会虚弱很久。这次……这次要引导的,是整个地脉的‘怒火’啊!”

阿木转过头,看着云兰关切的脸,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那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放心,我有分寸。地灵并非纯粹的毁灭,它也有守护的意志。我们是守护者,不是破坏者,它会明白的。”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胸前那片温润的叶符,那里传来一阵平稳而有力的温热,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在跳动,源源不断地给他注入信心和力量。

桑伯和岩叔负责外围的警戒和寨子的防御。岩叔已经将最精锐的猎手布置在寨墙和各个隘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弓上弦,刀出鞘,严防谢阎的人趁机偷袭。他甚至组织人手,在山寨周围布置了更多简陋但有效的陷阱,一旦有敌人靠近,必能第一时间察觉。桑伯则走家串户,安抚寨民,告知今夜将有重要的“祭祀”活动,为了山灵的威严,要求所有人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任何异响,哪怕是山崩地裂,都不得外出窥探,否则将触怒神明,给全寨带来灾祸。寨民们虽然心中充满恐惧和好奇,但在桑伯沉稳的安抚和对山灵的敬畏下,都选择了遵从。

夜幕,如同墨汁般缓缓浸润了天际。星月无光,浓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山头,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随时可能被惊醒,将整个黑山寨吞噬。

子时,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密室内,老祭司开始低声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祷文。那声音苍凉而悠远,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岁月的回响,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向着地心深处传递。他吟唱的,是先祖们流传下来的“安魂曲”,并非安抚亡魂,而是安抚大地的灵魂。他将神木树叶浸泡在泉水中,树叶入水,泉水竟泛起一圈圈翠绿色的涟漪。然后,他蘸取这蕴含着生命与灵性的水滴,轻轻洒在五色土和星纹拓印图上。水滴落下,土与石板上的符文仿佛被唤醒,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阿木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板中央,位置恰好对应着那个能量节点的正上方。他双手结成一个奇特的手印,左手为山,右手为水,掌心相对,平放于膝上,象征着天地交泰,水火既济。他闭上眼睛,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胸前的叶符之中。

意识,如同脱缰的野马,迅速脱离了躯壳的束缚,沿着叶符构建的无形桥梁,向着地脉深处那浩瀚、古老而时而狂暴的意志靠近。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知和沟通,而是试图去“引导”。

他的意念,化为一道清晰而执着的流光,穿透层层岩土,直达地脉的核心。他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祈求或警告,而是一幅幅生动的“图像”:那些外来者如何用冰冷的钢铁和污秽的油污侵蚀土地,如何用贪婪的欲望和粗暴的手段觊觎并妄图榨干大地的精髓,如何让山川哭泣,让河流呜咽……他将寨民们的愤怒、守护家园的决心、以及老弱妇孺的恐惧,连同即将进行的引导计划,一并融入意念之中,向那沉睡的古老意志发出最恳切的请求:

“伟大的地灵,黑山寨的子民,是您忠实的守护者。如今,贪婪的豺狼闯入您的领地,啃食您的血肉。我们无力以凡人之躯驱逐他们,恳请您,借我们一部分您的‘怒火’,惩戒入侵者,彰显您的威严!我们不求毁灭,只求守护!我们愿为您引路,让您的怒火,精准地落在那些罪恶之上!”

地底的意志,沉默了。

那股庞大的能量流,如同一条沉睡的星河,停滞了片刻。阿木能感觉到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威压,仿佛整个山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精神之上,让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仿佛随时都会被碾碎。这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敬畏与恐惧。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密室内静得只能听到老祭司低沉的祷文、阿木逐渐粗重如风箱般的呼吸声,以及豆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阿树紧张地盯着计时沙漏和石板纹路的变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云兰则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却浑然不觉。

就在子时正刻到来的那一瞬间!

阿木胸前的叶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驱散了密室内的所有阴影,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绿!与此同时,星纹石板上那个目标节点对应的符号,也亮起了灼热的红光,仿佛一颗被点燃的星辰!

地底的意志,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股灼热、暴烈、带着毁天灭地气息,却又蕴含着一丝“认可”意味的能量洪流,如同被驯服的远古巨兽,顺着阿木意念引导的通道,轰然喷涌而出!

“来了!”阿树失声低喝,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阿木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金属,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龙,汗如雨下,瞬间就被蒸腾成白色的雾气。引导这股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那感觉,就像是用一根凡人的头发丝,去牵引着奔腾咆哮的岩浆洪流,随时都可能线断人亡,被那股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同化!

“啊——!”一声压抑的痛吼从阿木的喉咙深处挤出。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鲜血,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叶符的绝对信任,死死维持着那脆弱如蛛丝般的连接,将能量的方向,牢牢地、死死地锁定在东南方!

老祭司的祷文声陡然升高,带着一种庄严而悲壮的韵律,仿佛在为这股奔涌的力量加持,也在为阿木那即将被撑裂的精神世界,筑起一道最后的防线。

密室之外,整个黑山寨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异样。脚下的大地,传来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大地的心跳变得狂乱而愤怒。空气变得异常燥热,仿佛置身于盛夏的火炉。寨子里的狗不安地狂吠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圈养的牲畜焦躁地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哀鸣。但有了桑伯的事先告诫,没有人敢出门查看,只能躲在紧闭的屋内,心怀恐惧地祈祷,祈祷山灵的怒火能够平息,也祈祷那个正在与神明对话的少年,能够平安归来。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里之外的兴业公司临时驻地,那些沉浸在梦乡或酒色中的人们,却即将迎来一场他们用毕生所学也无法理解的、来自大地深处的,最残酷、最公正的审判。

#### **第二节:天罚?地怒!**

兴业公司的临时驻地,此刻依旧灯火通明。虽然王督办被仓促召回,谢阎尚未正式上任,但留下的管事和护卫们并未放松警惕,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故”和最近与黑山寨的摩擦之后,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氛围中。

驻地中央最大的帐篷里,几个主要管事正围坐在一张铺着熊皮的方桌旁饮酒。气氛有些沉闷,酒过三巡,话匣子才被酒精撬开。

“妈的,这鬼地方,邪门得很!”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护卫头目灌了一大口烈酒,重重地把酒碗砸在桌上,骂骂咧咧,“白天热得像蒸笼,晚上冷得像冰窖,喝的水都带着一股子土腥味!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山耗子,真他妈烦人!前两天巡逻的兄弟还踩到了陷阱,摔断了一条腿!”

另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瘦削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油灯的光,显得眼神更加阴鸷。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腌肉,阴恻恻地说:“王头儿,忍忍吧。等谢爷到了,有这些刁民好果子吃。谢爷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在北边,有个村子也是敢跟咱们作对,谢爷一夜之间,就让那村子从地图上消失了。”

“听说谢爷这次身边还带了两位‘先生’,本事大得很,专门对付这种不开化的蛮夷之地。”第三个管事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脸上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我听说了,那两位先生,一位能驱使百鬼,一位能看穿风水。到时候,什么山灵地鬼,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些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罢了。”

账房先生点点头,附和道:“不错。王督办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对这些野人讲什么道理?直接派兵围了,男的杀光,女的卖了,小孩充作苦力,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倒好,平白无故折损了不少人手和物资,还让那帮山民越来越嚣张。”

就在他们酒酣耳热,畅想着谢阎到来后如何大展拳脚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声。

“怎么回事?”护卫头目王头不耐烦地站起身,带着一身酒气,掀开厚重的帐帘。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酒意如同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只见营地边缘,靠近黑风涧方向的地面,不知何时开始冒出缕缕白烟,那白烟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类似硫磺和硝石的刺鼻气味,呛得人直流眼泪。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放在地上的水桶里的水荡漾出剧烈的波纹,甚至有水花溅了出来。

“地……地动了?”账房先生颤声叫道,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很快,他们发现这并非普通的地震。那白烟迅速变得浓密,并且带着灼人的高温!几个站在边缘的矿工脚底板被烫得“嗷嗷”直叫,跳着脚跑开,他们的草鞋底上,已经烙出了焦黑的印记。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噗”的一声轻响,仿佛是地下巨人打了一个饱嗝。一处地面猛地裂开一道尺许宽的缝隙,一股炽热的、夹杂着火星和黑色灰烬的气流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这股气流温度极高,瞬间点燃了附近一顶存放着干草的帐篷!火焰“轰”地一下蹿起老高,映红了半边天!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接二连三的,营地各处开始出现喷气孔!毫无规律,毫无征兆!有的喷出灼热足以烫熟猪皮的蒸汽,有的喷出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浆,更有甚者,喷出的气流中带着幽蓝色的火焰,触物即燃!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地狱般的混乱!人们哭喊着,奔跑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试图躲避那些毫无规律从地下喷发的致命气流。帐篷被点燃,物资被引燃,空气中充满了皮毛、血肉和木料烧焦的糊味,以及硫磺的刺鼻气味,还有人们撕心裂肺的尖叫。

“妖术!是山妖的妖术!他们来报复了!”一个矿工崩溃地大喊,精神已经失常。

“快跑啊!地龙翻身了!火山要爆发了!这是天罚啊!”另一个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外逃窜。

护卫头目王头试图组织人手救火和维持秩序,他拔出手枪,对着天空连开数枪,嘶吼着:“都别乱!列队!救火!”但在这宛如天灾的景象面前,个人的勇武和纪律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一匹受惊的马匹拖着燃烧的马车横冲直撞,冲乱了本就混乱的人群,造成了更大的伤亡。火焰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整个营地变成了一片火海。

没有人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既不是地震,也不是火山爆发,更像是……大地本身在愤怒地驱逐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是这片被他们肆意践踏和掠夺的土地,终于忍无可忍,发起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反击!

喷发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虽然短暂,却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大半个营地被焚为平地,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桩在夜风中呻吟。数十人被烧伤、烫伤,哀嚎遍野,更有十几人葬身火海或被塌陷的地缝吞噬,连尸骨都找不到。

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远远地逃到安全地带,望着那片依旧冒着青烟和零星火光的废墟,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见惯了血腥和死亡的亡命之徒,但此刻,他们却像孩子一样瑟瑟发抖。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这是天罚!是地怒!是这片被他们冒犯的山川,降下的神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天亮前就传遍了黑山镇,那些与兴业公司有仇怨的、或是对其暴行不满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说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更快的消息,则通过兴业公司残留的电报机,以一种极其惊恐的语调,向着省城方向疯狂扩散。“黑风涧地火喷发,兴业公司驻地遭天谴,损失惨重”的说法,甚嚣尘上,震惊了上流社会。

#### **第三节:微光与阴霾**

当黎明微弱的光线,如同挣扎的病人般,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乌云,照亮黑山寨时,寨墙上的猎人看到了远处那片依旧缭绕着青烟的废墟。那片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暴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和死寂。

消息很快传开,寨民们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黑风涧的方向叩拜,感谢山灵庇佑,降下神罚惩戒恶人。孩子们在寨道上奔跑嬉戏,大人们则互相拥抱,喜极而泣。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然而,学舍密室内,气氛却并不轻松,甚至比仪式开始前更加凝重。

仪式已经结束。老祭司瘫坐在地上,脸色蜡黄,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原本就稀疏的头发几乎掉光了,由云兰搀扶着才能勉强坐稳。长时间的祷文吟唱和精神加持,几乎抽干了他的生命力,他的眼神黯淡无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树也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和持续计算而虚脱,靠在墙边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眼前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仿佛刚刚在知识的海洋里游了一场马拉松,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最严重的是阿木。他直接承受了地脉能量的冲击,此刻依旧昏迷不醒,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身体冰冷,只有胸口那片叶符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滚烫的余温。云兰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他额头的冷汗,检查他的脉搏,眼中满是心疼和忧虑。她发现,阿木胸前的叶符,光芒已经完全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这让她心头一紧,叶符是阿木力量的源泉,也是他与地灵沟通的桥梁,如果叶符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力量……太强了……太狂暴了……”老祭司虚弱地叹息,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虽成功引导,但反噬亦是不小。阿木……他承受了本不该由凡人承受的重量。他的精神世界,像是被巨浪冲刷过的沙滩,一片狼藉。怕是伤了元气根基,没有一年半载的静养,很难恢复如初。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如地运用叶符之力了。”

石锤和岩叔闻讯赶来,看到阿木的样子,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沉重的铁青色。

“狗日的谢阎还没到,就先折了我们大将!”石锤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土簌簌落下,“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桑伯比较冷静,他作为山寨的“大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他仔细询问了阿树引导的结果和造成的破坏程度。听完后,他沉吟道:“地火焚营,震慑效果肯定达到了。短时间内,谢阎的人绝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可能会重新评估黑风涧的危险程度,认为这里存在不可控的‘地质灾害’。这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至少几个月内,他们是不会再来动矿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脸色凝重地看向昏迷的阿木,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阿木倒下了,寨子的主心骨就没了。他的智慧、他的力量、他与地灵的沟通,都是我们无法替代的。而且,这次我们动用了地脉之力,等于亮出了一张底牌。谢阎不是蠢人,他肯定会怀疑这并非单纯的天灾。等他到来,必然会带着更厉害的角色,专门来对付我们的‘山灵’。他们可能会寻找地脉的节点,可能会用更污秽的手段来污染地灵,甚至……可能会想办法抓住阿木。”

阿树挣扎着坐直身体,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想起阿木在仪式前反复叮嘱他的话。“桑伯……阿木之前交代过。如果他……如果他出了意外,让我们不要慌乱,继续按计划行事。解读星纹,完善预警,利用地热……他说,星纹石板上的信息,远不止这些,它是一部关于这片大地的‘史书’和‘说明书’。还有,一定要守住水源。他说……地灵给予的启示中,提到谢阎身边有能污秽地脉的人,那种人,最擅长的就是从水源下手,用邪术污染土地的根基。”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水源,确实是山寨的生命线。

桑伯用力点头,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定海神针:“阿木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他的倒下就自乱阵脚。从今天起,寨子大小事务,由我们几人共同商议决定。岩叔,你负责防御,加强警戒,尤其是对水源地的保护,任何可疑人等,靠近者一律抓起来审问。石锤,你负责工坊和陷阱,利用这段时间,多打造一些武器,多布置一些陷阱,把山寨打造成一个铁桶。云兰,你照料伤员,同时继续完善你的预警体系,你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阿树,你的任务最重要,继续研究石板,把上面的秘密全部挖出来,那是我们未来最大的依仗。我负责内外协调,安抚寨民,同时派人下山,密切关注谢阎的动向。一切,等阿木醒来再说。”

“好!”众人齐声应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阿木的倒下,无疑让未来的局势更加险恶。但他的话,也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了每个人心里。他们不能倒下,必须在他恢复之前,为他,也为整个山寨,守住这个家。

就在这时,一名巡山队员急匆匆跑来汇报,神色紧张:“桑伯!我们在寨子外围的乱石岗,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不是之前谢阎派来的那些探子,像个……像个游方郎中!但他身上带着很古怪的东西!”

“游方郎中?”桑伯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带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破旧道袍、背着半旧药箱、贼眉鼠眼的中年人被两个猎手反剪着胳膊押了进来。他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人只是个跑江湖的郎中,路过宝地,绝无恶意!”

“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岩叔上前一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厉声喝道,声若洪钟,震得那郎中耳膜嗡嗡作响。

那“郎中”战战兢兢地交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小人叫胡三钱,就是个跑江湖的,懂点皮毛医术,骗口饭吃……前几日,在山下黑山镇的悦来客栈,小人遇到了一个……一个穿得很体面、但眼神冷得吓人的爷……他,他给了小人一大笔钱,足足五十块大洋……让小人……让小人想办法混进黑山寨,打听……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桑伯追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他让小人打听,寨子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比如……比如年纪不大,但本事很大的,或者……或者身上带着特殊物件儿的,比如玉佩啊,叶子啊之类的……他还说,如果看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惊动,悄悄回来报告,重重有赏……”胡三钱哆哆嗦嗦地说。

众人心中一震!谢阎的人果然无孔不入,行动如此之快!兴业公司驻地被毁的消息恐怕还没传到他耳朵里,他竟然已经开始从侧面打听阿木和叶符的消息了!这说明,他对“山灵”的怀疑,早已存在!

“他还让你打听什么?”桑伯逼问道,语气更加严厉。

“还……还让小人留意寨子里的水源,看看哪里的水最好,最清澈……还有……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特别‘阴’或者特别‘灵’的,比如古树啊,山洞啊之类的……”胡三钱说完,把头埋得更低了,“小人……小人一时贪财,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好汉们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桑伯让人把胡三钱带下去严加看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黑风涧的方向,久久不语。

“看来,谢阎已经盯上阿木了。而且,他对地脉的了解,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派这种江湖郎中来,是想用最隐蔽的方式,确认‘山灵’代言人的存在,并寻找地脉的节点和弱点。他这是在为下一次的进攻,做最周密的准备。”

阿木昏迷不醒,外有强敌窥伺,内有隐患潜伏。地火焚营的胜利,只是暂时驱散了头顶的一片乌云,而更浓重、更狡猾、更致命的阴霾,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围,将黑山寨牢牢困在其中。

云兰的手紧紧地握住阿木那已经变得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一些温暖给他。她感受着阿木那微弱的生命体征,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她的目光缓缓地转向学舍的窗外,窗外的天空依旧是阴沉的,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穿透那厚厚的云层。远处的山峦被浓雾笼罩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隐藏在黑暗中,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云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而她,以及所有黑山寨的人,都必须在这场风暴中学会如何在没有阿木的情况下,独自站立,独自战斗。

这将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他们需要面对许多未知的挑战和困难。但云兰相信,只要他们团结一心,相互扶持,就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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