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了点头,“我听从了你的建议,离开了云街,只过了一天云街便发生了兽潮,我便躲在深林之中。不过在深林中我感受到了王牌和君主级异兽的能量波动,不过又都消失了,我便回来看一眼。”
钟长歌没有回应,那人试探性地开口:“你……没事吧,你这个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钟长歌依旧没有回应,低着头。
王昊和林夏一行人,正随着守序者搜救伤员,只有黄野来到了钟长歌和那人身边。
黄野那大大咧咧、充满审视意味的声音打破了钟长歌周围的死寂空气。他像一阵裹挟着电弧的旋风,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走到了钟长歌和那个刚从暗影中凝聚人形的人面前。
“喂!一脸死了亲娘表情的小子!”黄野的嗓门依旧洪亮,目光在钟长歌布满伤痕、黑色纹路游走的精悍身躯上扫视,最终落在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上,“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还是被打傻了?看样子没死啊?怎么不说话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不适的轻佻。
钟长歌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他仿佛一座被冰封的火山,所有的愤怒、悲伤和力量都沉入了最深的死寂,只留下拒人千里的冰冷外壳。
黄野的聒噪,如同苍蝇在耳边嗡鸣,引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回应。他的世界,在母亲星光消散的那一刻,仿佛已经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然而,钟长歌身边的人眉头微皱,他无视黄野的逼近和挑衅。
“这位守序者……你有点像烦人了。”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经历兽潮,需要安静的休息。”
他的措辞还算客气,但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的警告。
黄野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突然插话的人吸引了过去。他挑了挑染着黄毛的眉毛,眼神中玩味更甚,上下打量着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哟呵?你是谁啊?戴着面具干嘛?”黄野嗤笑一声,双手抱胸,姿态更加放松,甚至带着点戏谑,“经历兽潮又怎么了?现在不是被我们守序者给清理了吗?他不是还活着吗?他不应该感谢我吗?”
黄野说完一把将那人的面具抓了下来,看到那人的脸后,挑了挑眉,“长的像个女生一样,怪不得戴着面具。”
那人一把夺过他的面具,眼神冰冷,也不再说话。
他往前又凑近一步,几乎无视了那人的存在,目光再次锁定在钟长歌低垂的头上,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挖掘出一点反应:“小子,说话!小爷问你话呢!你身上这味儿…啧啧,又是黑暗又是血腥的,还混着点…嗯?神牌的波动?有点意思!你是哪张神牌的?报上名来,守序者需要登记!”
“黄野!”之前那个叫小白的年轻人似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快步朝这边走来,眉头紧锁,显然觉得黄野的行为过于出格,“收敛点!我们是来支援的,不是来审问幸存者的!”他看向钟长歌和暗影的眼神带着歉意和一丝探究。
“啧,小白你烦不烦,我这不是在了解情况嘛!”黄野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着钟长歌的样子有些生气,“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说着黄野就要动手,被那人抓住手腕,“你……有些过分了。”
“你是谁啊?你身上也有神牌,来,你先告诉我你的神牌是什么?我要记录登记。”
那人声音变得冰冷,“赵家赵逸尘,第二牌列黑桃2,影流。”
“赵逸尘?赵家?”一旁的叫小白的人拉了拉黄野说,“你别惹事,赵家一直对我们守序者有帮助,而且听说他们家族唯一的长子,继承人离家出走了,为了保险不要惹他!”
黄野听后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将目光停在钟长歌的身上,“我是守序者黄野,问你话呢,你是哪张神牌的持有者!”
一直如同石雕般的钟长歌,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不是因为畏惧,而是那被强行冰封的怒火,因为这迟来的、傲慢的、代表着守序者这个组织的名号,被一点点点燃。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死寂,而是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里面翻涌着极致的冰冷、刻骨的悲恸,以及一种足以让黄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感到脊背发凉的、纯粹的杀意。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直刺黄野那双跳跃着电弧的、充满优越感的眼睛。
“你真的够了……守序者…”钟长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肺腑中艰难挤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彻骨的寒意,“…你们…终于…舍得来了?”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而是比哭更狰狞、更绝望的嘲讽。
“在我母亲…用命…清除了血雷豹之后…”
“在撼山蛮牛…被我们…拼死拦下之后…”
“在云街…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烧尽了最后一点光之后…”
钟长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却又冰冷得刺穿骨髓:
“在你们…心安理得…选择放弃这里…几万人…的时候!!!”
最后一句,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黄野、小白以及周围所有能听到这片区域动静的人耳边,所有的人全部看向钟长歌这边。
“现在…”钟长歌的目光扫过黄野身后那冰冷的裁决者飞行器,扫过天空中悬浮的钢铁巨鲸,最终定格在黄野那张由惊愕转为阴沉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滔天的恨意:
“你们…踩着满地的尸骸和未冷的血…像救世主一样…降临了?”
“来…收割…最后的战功?!”
“来…彰显…你们…迟到的…仁慈?!”
黄野脸上的玩世不恭和轻佻瞬间冻结了。他从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带着如此浓烈恨意地质问过,尤其是指责的对象,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