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整个渊海市染成了橘红色。
陆仁甲跟着余歌穿过人民广场，往市中心走去。
\"你家在哪个小区？\"他问，\"需要坐地铁吗？\"
\"不需要。\"余歌说，\"就在前面。\"
前面？陆仁甲抬头看去，除了几栋写字楼，就只有——
\"渊海市图书馆？\"他愣了一下。
那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建筑，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格外突兀。
【住在图书馆里？这是什么神仙设定？不过想想也对，现在房价这么贵，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
\"对。\"余歌淡定地说，\"我住在顶楼。\"
\"顶楼？\"陆仁甲仔细数了数，\"这楼好像只有七层吧？\"
\"表面上是。\"
\"表面上？\"陆仁甲琢磨了一下，\"哦，我懂了，阁楼对吧？改造成了员工宿舍？\"
\"现在这房价，住在单位也挺好的，省钱。\"他感慨道，\"就是不知道在图书馆里抓抓痒，会不会被当成猥亵犯给告了？\"
余歌微微侧头看他：\"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陆仁甲不解。
\"我住的地方……比较特殊。\"
\"特殊怎么了？我还住过地下室呢。\"陆仁甲自嘲地笑了笑，\"刚来渊海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三千，房租就要两千五，只能住地下室。\"
\"那里潮湿得能养蘑菇，隔壁还住着一个说梦话的大哥，每天晚上都在梦里跟老板吵架。\"
\"'我不加班！''我要涨工资！''凭什么让我背锅！'\"他模仿着，\"比闹钟还准时。\"
余歌的嘴角又上扬了0.5毫米。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有表情变化。
\"你很有趣。\"她说。
\"谢谢夸奖。\"陆仁甲挠挠头，\"其实我挺无聊的，每天就是写代码。\"
他们走到图书馆门口。
晚上七点，图书馆早就闭馆了。
巨大的玻璃门上贴着告示：\"周一至周五 9:00-17:00，周末 9:00-21:00\"。
但余歌直接走向侧门，掏出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员工卡。
\"滴——\"
门开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立刻迎了上来。
\"余小姐，晚上好。\"
保安的态度恭敬得有些过分，甚至微微弯着腰。
【这是保安还是管家啊？态度也太好了吧 (⊙_⊙)】
\"晚上好。\"余歌点点头，\"这是我的朋友。\"
保安看了陆仁甲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
恐惧？困惑？还是……怜悯？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职业微笑：\"欢迎，先生。\"
陆仁甲友好地点头：\"谢谢。\"
\"你们图书馆的保安素质真高。\"走进去后，他小声对余歌说，\"比我们公司的前台有礼貌多了。\"
\"他们都很……谨慎。\"余歌选了个词。
图书馆的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几盏应急灯还亮着。
书架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味道——纸张、灰尘，还有一种说不清的……
臭氧味？
\"是不是在消毒？\"陆仁甲嗅了嗅，\"这味道有点像医院。\"
\"差不多。\"余歌说，带着他走向电梯。
那是一部很老式的电梯，铜制的拉门，木质的内壁，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年历史。
\"这电梯还能用？\"陆仁甲有点担心。
\"当然。\"余歌拉开铜门，\"进来。\"
电梯内部比外表看起来要新一些，但控制面板上只有七个按钮。
1到7楼，没有更高的了。
陆仁甲正想问顶楼怎么上，余歌已经抬起手。
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
不是按按钮，而是在空气中画了一个符号。
一个横放的\"8\"字——无限的符号。
【等等，在空气中画符号？这是什么黑科技？手势识别？ (°o°)】
随着她的动作，电梯控制面板上突然亮起一道微光。
光线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按钮。
不，不能说是按钮，更像是一个小型的星云。
它在缓慢旋转，边缘不断有光点生灭，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
\"∞\"
这个符号就悬浮在面板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陆仁甲的眼睛都直了。
他凑过去，围着控制面板研究了半天。
\"卧槽，这技术也太牛了！\"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手势感应加AR投影？还是全息成像？\"
\"这起码领先市面十年吧！\"
他伸手想碰那个符号，手指却穿了过去。
\"纯光学投影，没有实体。\"他自言自语地分析，\"但是能响应手势，说明有深度摄像头和AI识别系统。\"
\"你们图书馆这么有钱的吗？\"
余歌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你看到的是什么？\"她问。
\"就是这个啊！\"陆仁甲指着∞按钮，\"超炫的全息投影！比我司那个只能识别工牌的破电梯高级一万倍！\"
余歌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伸手按下了那个符号。
电梯开始上升。
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但陆仁甲觉得这个上升的过程有点长。
按理说，从一楼到七楼顶多一分钟，可他们已经升了快三分钟了。
更奇怪的是窗外的景色。
电梯有一扇小窗，原本应该能看到渊海市的夜景。
但现在窗外是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象。
像北极光，又像星河。
五彩斑斓的光带在缓慢流动，偶尔有亮点一闪而过。
【这是坐电梯还是坐宇宙飞船？外面那是什么鬼？ ?_?】
\"这电梯的内壁是全息屏幕吧？\"陆仁甲赞叹，\"这沉浸式体验做得太棒了，比环球影城的哈利波特都真！\"
\"你们是不是和什么科技公司合作？测试新技术？\"
余歌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这么理解。\"
\"难怪保安对你那么客气。\"陆仁甲恍然大悟，\"你肯定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吧？\"
\"我只是个古籍修复师。\"
\"太谦虚了。\"陆仁甲笑道，\"能住在这种高科技改造的地方，肯定不简单。\"
电梯还在上升。
窗外的光流越来越快，像是在穿越什么。
陆仁甲感觉有点晕，但他以为是视觉效果太逼真导致的。
\"这个体验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他揉揉太阳穴，\"容易晕。\"
\"快到了。\"余歌说。
话音刚落，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了。
铜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景象让陆仁甲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阁楼，也不是普通的楼层走廊。
而是一片广阔得看不到边界的空间。
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数巨大的书架。
它们高耸入云，顶端消失在朦胧的光晕中。
书架之间的距离有近有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空中飘浮着发光的球体，像萤火虫，又像小型的恒星。
它们缓慢移动，照亮了空气中的金色尘埃。
地面是某种半透明的材质，踩上去很坚实，但低头能看到下方有星云在旋转。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被吸收了。
但如果仔细听，又能听到某种低沉的嗡鸣。
像是无数本书在窃窃私语。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霍格沃茨图书馆？还是奇异博士的圣殿？ (⊙﹏⊙)】
陆仁甲探头探脑地走出电梯，小心翼翼地踩在那半透明的地面上。
\"你家……真大啊。\"他由衷地感叹。
然后他环顾四周，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
\"这装修风格，叫什么？赛博朋克图书馆风？\"
\"用了多少块oLEd屏幕才能做出这种效果？\"
\"地板是什么材料？钢化玻璃加LEd灯带？\"
\"那些飘着的光球是无人机吧？用来照明的？\"
他越说越兴奋：\"这得花多少钱啊！光是电费每个月就得上万吧？\"
\"不过效果是真的好，有种科幻电影的感觉。\"
\"就是住在这里会不会睡不着？太亮了。\"
余歌静静地听着他的分析，眼神越来越复杂。
\"你真的看到的是这些？\"她问。
\"不然呢？\"陆仁甲理所当然，\"总不能真的是魔法空间吧？\"
他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余歌沉默了。
她看着这个普通的程序员，看着他用各种\"科学\"的解释来理解眼前的一切。
明明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违背物理定律。
明明那些书架上的书都在自己翻页。
明明空中的光球是被困住的小型恒星。
明明脚下的不是地板，而是凝固的时空。
但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高科技装修\"。
【陆仁甲的认知过滤器是不是太强了？这都能解释过去？ (￣▽￣)】
\"喜欢吗？\"她问。
\"喜欢！太喜欢了！\"陆仁甲兴奋地说，\"这简直是每个程序员的梦想之家！\"
\"不过住在这里不会很不方便吗？\"
\"上个厕所都要走好远的样子。\"
\"还有，wiFi信号能覆盖这么大的空间吗？\"
\"对了，你平时吃饭怎么办？叫外卖能送到这里？\"
他一连串的实际问题让余歌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漫长的存在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wiFi问题。
\"这些都不是问题。\"她说。
\"也对，你说你不需要进食。\"陆仁甲点点头，\"减肥人士的终极梦想。\"
他又四处张望：\"那边是卧室吗？\"
余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片被书架围起来的区域，中间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球体内部有无数星系在缓慢旋转，偶尔能看到超新星爆发的光芒。
\"不是。\"她说，\"那是……\"
她想说那是一个微缩宇宙，用来观测平行时空的变化。
但想了想，还是说：\"储藏室。\"
\"储藏室做得这么炫？\"陆仁甲感慨，\"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哦不对，你说你不是有钱人，是图书馆给你的员工福利。\"
\"那你们图书馆的福利也太好了吧！\"
\"我能拍个照发朋友圈吗？\"他掏出手机，\"肯定能收获一堆赞！\"
余歌看着他举着手机到处拍照的样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人类，真的很特别。
不是因为他的\"路人甲\"体质。
而是因为他的纯粹和简单。
在他眼里，世界永远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是最离奇的事物，他也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种乐观，或者说钝感，让她感到……
有趣。
是的，有趣。
对于一个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意识来说，\"有趣\"是最珍贵的东西。
\"到了。\"她说，\"这里就是我的住处。\"
陆仁甲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她。
\"你家……真的很特别。\"他说，\"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