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的余波，在养殖场内久久未散。所有人都明白了李浩轩的底线，干活时愈发小心谨慎，再无人敢起一丝贪念。
而李浩轩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琐事上。
他的目光，聚焦在养殖大棚后面，那座由蚯蚓粪堆积而成的小山包上。
这些黑色的、细腻的、散发着泥土清香的颗粒，在别人眼中是处理完蚯蚓后留下的废料，但在李浩轩眼中，它们才是这座养殖场真正的核心宝藏。
“老板，这堆粪越来越多了，都快没地方放了。”李二牛走过来，一脸愁容地指着那堆黑土，“要不，我带人找个山沟给埋了？”
埋了？
李浩轩闻言，哭笑不得。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朴实的李二牛，认真地说道：“二牛哥，你记住了，这东西不是粪，它叫蚯蚓肥。而且，这可不是垃圾，这是比咱们卖的蚯蚓本身，还要金贵的东西。”
“比蚯蚓还金贵？”李二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都写着不信，“老板，你没开玩笑吧？这不就是蚯蚓吃土拉出来的屎吗？咋就成宝贝了？”
周围几个正在歇脚的工人也凑了过来，脸上都是同样困惑和怀疑的表情。
李浩轩知道，跟他们讲有机质、氮磷钾、土壤改良的科学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在这个年代，最有效的说服方式，就是把事实摆在他们眼前。
“光说不练假把式。”李浩轩拍了拍手上的土，“走，今天我给你们变个魔术，让你们亲眼看看，这‘黑金’到底有多神。”
他没有多做解释，带着满头雾水的众人，径直朝着村里走去，目的地是耿老头的家。
耿老头是村里公认的种地好手，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他的话，比村长的喇叭还有分量。要推广这蚯蚓肥，必须先让他信服。
“耿大爷，在家吗？”李浩轩在耿老头院外喊道。
“浩轩啊，啥事？”耿老头正坐在院里编簸箕，看到李浩轩带着一群人过来，有些好奇。
“耿大爷，我想跟您借块地用用。”李浩轩开门见山。
“借地？你那养殖场不够大了？”
“不是，我想做个试验。”李浩轩指了指身后那堆黑土的方向，“我用我那养殖场的粪，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坏地变好地。”
耿老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自然也听说了那堆“废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
“行啊。”他磕了磕烟斗，“我家西头那块坡地，石头多，土也薄，种啥啥不成。你要是真有本事，能让那块地长出庄稼来，就算你小子神了。随便你折腾！”
“好嘞！”李浩轩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指挥李二牛等人，带着工具，浩浩荡荡地开往耿老头说的那片“石头地”。
这确实是一块没人要的劣地，土壤板结，泛着贫瘠的黄色，零星长着几根营养不良的杂草。
李浩轩指挥工人们，将这块地从中间分开，划出两块差不多大小的区域。
“左边这块，深翻一遍就行，什么都不要加。”李浩轩下达指令。
然后，他又让人拉来几车蚯蚓粪，全部撒在了右边那块地上。
“右边这块，把这些黑土给我均匀地混进地里，也要深翻。”
黑色的蚯蚓粪混入黄色的贫瘠土壤中，颜色对比鲜明。
做完这一切，李浩轩拿出了他提前买好的白菜种子。
“两块地，撒上一样多的种子，然后浇上一样多的水。”
播种完成，所有人都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地，心中充满了好奇。这个年轻的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等待种子发芽的日子里，李浩轩也没闲着。
养殖场的蚯蚓生产已经步入正轨，每周都能稳定产出一百五十斤以上，源源不断地为他创造着收入。
揣着卖蚯蚓挣来的钱，他又一次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这一次，他没有去农资市场，而是找到了县里唯一一家印刷厂。
“师傅，我想在麻袋上印字，你们能做吗？”李浩轩找到一个正在操作机器的老师傅。
“印麻袋？印啥？”老师傅有些意外。
李浩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得歪歪扭扭，但意思明确的图纸。
图纸上，是一条简笔画的、胖乎乎的蚯蚓，盘绕着一棵正在茁壮发芽的嫩苗。而在图案的下方，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黑金肥”。
“就印这个。”李浩轩说道，“我先订一千个袋子。”
在八零年代，就已经有了品牌意识，甚至开始设计包装，这让印刷厂的老师傅都啧啧称奇。
半个月后。
耿老头家西边的那块石头地，成了靠山村最热闹的地方。
几乎全村的人，每天都要跑到这里来看上一眼，然后发出一阵阵惊叹。
无他，只因那两块试验田的对比，实在是太过震撼。
左边那块没有施肥的地里，白菜苗稀稀拉拉，长得又瘦又小，叶片泛黄，一副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
而右边那块施了“黑金肥”的地，景象则完全不同。
所有的白菜都长得郁郁葱葱，叶片肥厚，颜色是那种沁人心脾的墨绿。每一棵都比左边的菜大了好几圈，生机勃勃，长势喜人。
“神了！真是神了！”
“俺的娘哎，这黑土疙瘩是仙肥吧？石头地都能种出这么好的菜！”
“浩轩那小子，真不是一般人啊！”
村民们围在田埂上，议论纷纷，看向那片菜地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奇迹。
这天，耿老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再次来到了地头。
他没有说话，背着手，先是在左边的地里转了一圈，摇了摇头。然后又走到右边的地里，蹲下身，用他那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肥厚的白菜叶，又捻起一撮黑色的土壤，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良久，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外的李浩轩身上。
他取下嘴里的旱烟锅，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对着所有人宣布道：
“我耿大山种了一辈子地，伺候了一辈子庄稼，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肥料！这黑土，能把死地变活地。这玩意儿，比化肥厂卖的尿素，还好使一百倍！这哪是土啊，这简直比金子还精贵！”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
耿老头的话，就是最权威的鉴定证书。
“哗”的一下，所有村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菜地，转向了远处养殖大棚后那座不起眼的黑色小山。
此刻，在他们眼中，那不再是什么废料。
那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黑色的金山！
李浩轩站在人群外，迎着众人灼热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的第二步棋，成了。
接下来，就该是收割市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