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身影,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李浩轩眼中的光。
活的,都是活的!而且看起来比刚放进去时,还要肥硕,还要有活力。
“哥!”李悦也凑了过来,小声惊呼。她虽然还是觉得这些虫子有点恶心,但此刻,这些蠕动的身影在她眼里,却和香喷喷的白米饭划上了等号。
李浩轩的心脏砰砰直跳。成功了。林晚晴没有骗他们,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将一小块带着蚯蚓的土壤,拨入身边的小桶里。他不敢挖得太多,生怕伤了这些宝贝的根基。
“悦悦,往桶里洒点水,盖上湿草。”他想起林晚晴那天不经意间提过的一嘴,立刻照办。
李悦赶忙跑去取水,学着哥哥的样子,细心地照料着他们收获的“第一桶金”。
兄妹俩提着小半桶蚯蚓,径直走向村东头的蘑菇大棚。
一路上,他们的脚步都有些发飘,既紧张,又兴奋。这和之前去要东西的心情,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们是去交易的。
工地上依旧人声鼎沸。
林晚晴正叉着腰,指挥着几个工人调整棚顶的遮阳网。她看到走过来的兄妹俩,以及他们手里提着的桶,便停下了手里的活,朝他们走了过来。
“养出来了?”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李浩轩把桶递了过去。
林晚晴接过桶,只是往里瞥了一眼,然后从旁边工具房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弹簧秤。
她动作麻利地将蚯蚓连带泥土倒进一个塑料袋里,挂在秤钩上。
秤上的指针,轻微晃动后,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刻度上。
“连袋子一共六两,袋子算一两,净重半斤。”林晚晴报出数字,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李浩轩和李悦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我打听过,镇上渔具店收活蚯蚓,是两块钱一斤。我按市价给你们结。”林晚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了一张崭新的一元纸币。
“半斤,一块钱。拿着。”
她将那张纸币,递到了李浩轩的面前。
李浩轩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张纸币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
这张钱,不重。可拿在手里,却比他以前拿过的任何东西都沉。
这是他挣来的。靠自己的脑子和双手,从一堆没人要的垃圾里,挣来的第一笔钱。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你们应得的。”林晚晴收回手,目光在他们布满划痕和老茧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下一顿饭,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她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又投入到大棚的建设中去,仿佛刚才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交易。
兄妹俩握着那一张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李悦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张纸币的边角,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哥,我们有钱了!我们真的有钱了!”
“嗯!”李浩轩重重地点头,将纸币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最里面的口袋里,还用力拍了拍。
他们没有立刻跑去买吃的,而是先回了家。关上门,兄妹俩才彻底释放出自己的兴奋,在小小的屋子里笑啊,跳啊,仿佛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闹够了,饥饿感再次袭来。
“哥,我们去买什么?”李悦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李浩轩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宝贝得不行的一元钱,摊在手心。
“我们去镇上。”
从陈家村到镇上,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但此刻的兄妹俩,脚下生风,一点也不觉得累。
镇上的集市比村里热闹多了。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兄妹俩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这个热闹集市的参与者。因为,他们口袋里有钱。
他们径直走到粮店。
“同志,米多少钱一斤?”李浩轩学着大人的样子问道。
“最便宜的糙米,一毛二。”
李浩轩心里快速计算着。一块钱,能买八斤多米。省着点吃,够他们吃好几天了。
“来三斤。”他没有一次花光,这是他新学会的道理,凡事要留有余地。
称了米,付了钱,口袋里的钱变成了六毛四分。
他又带着妹妹去了副食品店,花四分钱买了一小包盐。
还剩六毛钱。
走出副食品店,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霸道地钻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循着香味看去。不远处,一个摊位上,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正冒着热气。
“咕嘟。”李浩轩听到妹妹咽口水的声音,自己的喉咙也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看了看妹妹渴望的眼神,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六毛钱。
他咬了咬牙。
“走,哥给你买包子吃!”
“一个肉包子,一毛钱。”摊主吆喝着。
“来两个!”李浩轩挺直了腰板,递过去两毛钱。
当那两个温热的,沉甸甸的包子被交到手上时,李浩轩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把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递给李悦。
“吃吧。”
李悦捧着包子,却没有立刻下口,而是抬头看着他:“哥,你先吃。”
“一起吃。”
兄妹俩没有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吃,而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郑重地坐了下来,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李浩轩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包子的香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小口。
松软的面皮,混合着鲜美的肉馅和浓郁的汤汁,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看到妹妹小口小口地吃着,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吃到腥的小猫。眼泪,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视线。
这不是嗟来之食的滋味,不是偷抢拐骗的滋味,这是用自己的汗水和努力,换来的,堂堂正正的,劳动的滋味。
一个包子,他们吃了足足一刻钟。连最后一滴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李浩轩将买来的米和盐郑重地放好。他看着那小半袋米,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四毛钱,心里却一点也不慌了。
他走到屋外,看着那几个承载着他们希望的木箱。
今天只收获了半斤,就换来了一块钱。如果,他们有十个这样的箱子,二十个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悦悦,”他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妹妹,“我们得做更多的箱子。”
李悦看着哥哥亮得吓人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们养更多的蚯蚓,挣更多的钱!以后天天吃肉包子!”
李浩轩笑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他更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人生,将彻底不一样了。
兄妹俩站在自家的屋檐下,看着远方的落日,他们的身后,那几个不起眼的木箱,仿佛是一座座待掘的金矿,闪烁着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