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峰偏殿,临时被充作代首座办公处。殿内陈设简单,与丹鼎峰整体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灰尘气息。张伟端坐在主位,赵铁柱如同门神般立于其身后,林小凡和李茂则分坐两侧。
殿内下方,稀稀拉拉地站着二十余名丹鼎峰的执事。他们大多眼神飘忽,或低头看地,或斜睨他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与敷衍。之前那个山羊胡执事(自称姓钱)站在最前面,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与算计。
“人都到齐了?”张伟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钱执事干笑一声:“回代首座,大部分执事都已在此。只是……有几位负责重要丹房的长老和执事,或是闭关到了紧要关头,或是在外采集珍稀药材未归,实在无法前来,还望代首座体谅。”
又是借口。张伟心中冷笑,也不点破,直接进入正题:“本座初来乍到,对丹鼎峰事务尚不熟悉。今日召集诸位,只问三件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丹鼎峰近三年,所有丹药产出、药材消耗、贡献点收支的详细账目,半个时辰内,送至本座案头。”
“第二,丹鼎峰目前所有在研的丹药项目清单、进度、负责人及资源配给情况,一个时辰内,汇总呈报。”
“第三,丹鼎峰所有弟子、执事、长老的名录、修为、职司、以及近三年的考核评语,明日辰时之前,整理完备。”
这三条命令,条条直指核心!账目、项目、人事,这是掌控任何一个组织最基本,也最致命的三要素!
下方的执事们顿时一阵骚动,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钱执事脸上的假笑也僵住了,为难地道:“代首座,这……账目庞杂,项目繁多,人员信息更是琐碎,仓促之间,恐怕难以备齐啊!尤其是那些陈年旧账,梳理起来更是耗时日久……”
“难以备齐?”张伟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钱执事,你是觉得本座在跟你商量,还是在命令你?”
他目光如炬,锁定钱执事:“还是说,丹鼎峰的账目、项目、人员,本身就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问题,所以才需要‘耗时日久’地去‘梳理’?”
钱执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确实需要时间……”
“时间?”张伟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宗门正值用人之际,灵脉修复乃头等大事,丹鼎峰责无旁贷!本座没有时间等你们慢慢‘梳理’!”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并未用力,但声音清脆),厉声道:“就按本座说的时限!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明日辰时!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脱下这身执事袍,去外门重新做回弟子!丹鼎峰,不养闲人,更不养抗命之人!”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执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代首座会步步为营,慢慢试探,没想到上来就直接掀桌子,毫不留情!
钱执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了咬牙,躬身道:“是!属下……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他几乎是踉跄着带着一众执事退出了偏殿。
“铁柱,带几个人,‘协助’钱执事整理账目,确保账册一本不少。”张伟对赵铁柱使了个眼色。所谓协助,实为监视,防止他们做手脚或拖延。
“小凡,你去项目档案库,‘陪同’他们整理项目清单。”
“李茂,人事名录交给你,重点核查那些‘闭关’和‘外出’人员的具体信息。”
三人领命而去。
偏殿内只剩下张伟一人。他揉了揉眉心,知道这只是第一道关卡,真正的硬仗在后面。丹尘子经营多年,账目和项目上绝对不可能干净。
果然,半个时辰后,赵铁柱和林小凡几乎是同时带着满脸怒容回来了。
“张哥!那群王八蛋!”赵铁柱气得拳头紧握,“账目倒是搬来了,堆得跟小山似的!但里面各种名目乱七八糟,很多支出根本没有明细,只有个总数!明显是想用海量垃圾信息糊弄我们!”
林小凡也汇报道:“项目清单也是如此,很多项目名称语焉不详,负责人标注模糊,资源消耗更是只有总数,没有细分!他们就是欺负我们短时间内无法理清!”
张伟走到那堆如同小山般的账册和玉简前,随手拿起几本翻了翻,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
“用信息壁垒来阻挡我?真是……班门弄斧。”
他前世在互联网大厂,处理过的数据量是这的千百倍!他最擅长的,就是从海量杂乱信息中,快速提取关键指标,找到异常点!
“李茂,搭建临时数据录入法阵!铁柱,小凡,组织我们带来的人,将所有账目和项目信息,按照我设定的标准化字段,全部录入法阵!”张伟立刻下令,“重点标注:大额非常规支出、资源消耗与产出严重不匹配的项目、负责人长期模糊或频繁变更的项目、以及所有与‘焚渣谷’、‘废弃矿脉’、‘地心乳’等关键词相关的记录!”
资源优化中心带来的骨干们立刻行动起来,临时搭建起一个简易的数据处理中心。虽然条件简陋,但胜在流程清晰,分工明确。
张伟自己,则直接开启了“流程图之眼”,双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他不再一页页翻阅,而是如同扫描仪一般,快速“浏览”着那些账册和玉简,将其中的数字和信息直接“摄入”脑海中的分析模型。
效率提升了何止百倍!
不到一个时辰,初步的数据分析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结果触目惊心!
· 账目方面: 近三年,丹鼎峰有超过三十万贡献点的支出,用途标注为“特殊材料采购”、“研究耗材”,但既无明细,也无对应的入库记录和产出成果!更有数笔总额高达五十万贡献点的支出,直接划拨给了几个标注为“外部合作”的模糊账户,查无对证!
· 项目方面: 至少有七个长期占用大量资源的高阶丹药项目,持续了数年甚至十数年,但进展记录寥寥,成品产出更是低得可怜,与投入完全不成正比。其中两个项目的负责人,赫然就是目前“闭关”和“外出”的长老!
· 关联信息: 发现了十余条与“地心乳”相关的采购或兑换记录,但时间点都非常微妙,集中在某些特定事件前后。同时,有三个长期项目的资源调配记录,与焚渣谷监测到的能量波动高峰期,存在高度重合!
“贪腐、利益输送、以及……打着研究旗号的资源黑洞!”张伟看着汇总报告,眼神冰冷。丹鼎峰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不仅仅是理念之争,更是触目惊心的腐败!
第二天辰时,当钱执事等人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将整理好的(依旧混乱)的人事名录送来时,看到的是张伟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以及他面前那份墨迹未干的数据分析摘要。
“钱执事,”张伟拿起那份摘要,语气平淡无波,“解释一下,这三十二万贡献点的‘特殊材料’,究竟特殊在哪里?那七个吞了海量资源却几乎零产出的项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还有,那几位‘恰巧’不在的长老,他们的项目账目,为何与焚渣谷的异常能量波动如此同步?”
钱执事和他身后的几名核心执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汗如雨下。他们没想到,这位代首座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浩如烟海的垃圾信息中,精准地揪出所有这些要命的问题!
“代……代首座……这……这其中定然有些误会……”钱执事语无伦次。
“误会?”张伟将摘要轻轻放在桌上,声音陡然转厉,“本座看是胆大包天!尔等蛀虫,盘踞丹鼎峰,中饱私囊,虚耗宗门资源,更可能涉及与邪教勾结!还敢在此巧言令色!”
他猛地站起身,元婴期木渊真人暂借给他的那一丝威压轰然释放,虽然不强,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和决绝的杀意!
“赵铁柱!林小凡!”
“在!”
“即刻拿下钱有财等一干涉案执事,封存其居所、储物法器,严加看管!待本座细细核查,若证据确凿,定按门规严惩,绝不姑息!”
“是!”
赵铁柱和林小凡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在那些执事惊恐的目光中,将他们一一制住,封禁修为。
张伟雷厉风行的手段,瞬间镇住了所有还在观望的丹鼎峰弟子和底层执事。他们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钱执事等人如同死狗般被拖走,再看向张伟的目光,已然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张伟知道,立威的目的初步达到。但他更清楚,这只是表层的老鼠,丹尘子和他真正的核心党羽,还隐藏在深处。
他走到殿外,看着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丹鼎峰弟子,运起灵力,声音传遍四方:
“即日起,丹鼎峰内部整顿开始!所有账目公开,所有项目重新审计!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蛀虫必除!”
“同时,丹鼎峰首要任务,转向配合百草阁,进行灵脉修复相关丹药与阵法材料的研究炼制!此乃宗门存续之基,任何人不得懈怠!”
“本座在此承诺,只要尽心尽力为宗门做事,过往不究,且待遇从优!但若有谁阳奉阴违,暗中阻挠……”
他目光如冷电,扫过全场:“钱有财等人,便是前车之鉴!”
一番恩威并施,整个丹鼎峰的气氛为之一变。
然而,张伟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自己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丹尘子一系的反扑,恐怕很快就会到来。而且,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方向。
就在他准备着手清理账目和项目,为灵脉修复筹集资源时,李茂匆匆而来,递上一份刚刚从混乱账目中清理出的、被刻意隐藏的支出报告。
“执事,您看这个……这是近五年来,丹鼎峰向一个名为‘听风阁’的隐秘组织,支付的‘信息咨询费’,累计已达八十万贡献点!而且,支付时间点,与之前周焱叛逃、韩林灭口、甚至我们发现地下遗迹等关键事件……高度吻合!”
张伟接过报告,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听风阁?信息咨询费?八十万贡献点?!
丹鼎峰,竟然一直在向外购买情报?!而且很可能……包括他张伟的情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