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补充了水分和少量食物,“剑阁”众人的状态虽然依旧极差,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阴影似乎被驱散了些许。更重要的是,季绝尘体内那丝自行萌发的生机,如同在干涸心田里投入的一颗种子,给予了所有人前所未有的动力。
步伐依旧沉重,沙海依旧无边,但每个人的眼神深处,都多了一簇燃烧的火焰。他们走得更快,更急,仿佛要将之前浪费的时间都抢夺回来。
荆紫烟依旧走在最前,她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指向生路的痕迹——风向的细微变化、沙丘的独特走势、偶尔出现的耐旱植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之前看过的简陋地图和直觉,不断修正着方向。
镜鱼背负着季绝尘,能感觉到背上之人那微弱却持续的心跳,这让他沉重的脚步都仿佛轻快了几分。笑红尘和梦红尘兄妹二人警惕地巡视着两侧,尽管魂力低微,但那份属于天才魂师的敏锐并未丢失。叶骨衣和娜娜走在最后,一个持续引导着周围稀薄的元气滋养季绝尘,一个则拼尽全力维持着对后方史莱克七怪的基本监控。
然而,大自然的威严,从不因人类的意志而转移。
午后,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远方的天际线被一道接天连地的、浑浊的黄色巨墙所取代!那巨墙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这边推进,伴随着一种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仿佛万千恶鬼在同时咆哮!
“沙暴!是大型沙暴!”娜娜尖声示警,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她的精神力在接触到那铺天盖地的能量乱流时,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缩回,七窍甚至渗出了鲜血!
根本无需她提醒,那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已经让所有人脸色剧变!
身后的史莱克七怪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霍雨浩眼中金光爆射,厉声喝道:“找掩体!快!”史莱克七怪行动如风,瞬间向着附近一处看起来最为坚固的巨大风蚀岩冲去。
荆紫烟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目光急速扫视,发现左前方数百米外,有一片相对低洼的沟壑,两侧有高大的岩壁遮挡!
“那边!快!”她嘶声大吼,没有任何犹豫,带头向着那片沟壑亡命奔去!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众人最后的潜力!镜鱼怒吼一声,魂力不计消耗地灌注双腿,背着季绝尘发足狂奔!笑红尘和梦红尘紧随其后,叶骨衣搀扶住几乎虚脱的娜娜,拼尽全力跟上!
风,已经不再是风,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充满沙砾的墙壁,狠狠地拍打在每个人身上!魂导器的微弱光罩瞬间破碎,细密的沙石如同刀子般切割着皮肤,让人睁不开眼,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疯狂的咆哮与混乱的昏黄之中。
“跳!”荆紫烟率先跃入那处狭窄的沟壑,其他人紧随其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沟壑底部相对平坦,两侧数米高的岩壁暂时挡住了最狂暴的风沙,但依旧有大量的沙土如同瀑布般从上方倾泻而下,似乎要将这小小的避风港彻底掩埋。
“靠紧岩壁!魂力护住口鼻!”荆紫烟在风啸中断断续续地喊着,自己则奋力将几乎被沙埋住的娜娜拉出来。
镜鱼将季绝尘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脊背和盾牌抵挡着上方落下的沙石。笑红尘和梦红尘也蜷缩在一起,尽量减少暴露面积。叶骨衣释放出微弱的神圣之光,形成一个极小的净化区域,勉强过滤着吸入的空气。
沙暴的威力远超想象,岩壁在狂风中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他们如同暴怒海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吞噬。
而就在这天地之威肆虐,所有人都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之际——
被镜鱼牢牢护在怀中的季绝尘,身体猛地绷紧!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抽搐,而是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在他那因系统沉眠而一片死寂的意识海深处,那点如同顽石般沉沦的“剑心”,在这外界狂暴能量的疯狂冲击和挤压下,骤然迸发出一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亮光!
并非系统的辅助,并非规则的解析,而是他季绝尘自身,历经无数次斩断、无数次寂灭所淬炼出的、最本源的意志!
这“剑心”感受到外界的毁灭性能量,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是遇到了磨刀石,自主地、倔强地闪耀起来!一股微弱但无比精纯的寂灭剑意,不再不受控制地弥漫,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发地在他体内经络中按照玄奥的路径开始运转!
这运转并非为了攻击,而是……抵御!
以寂灭,对抗湮灭!
以自身的“无”,对抗外界的“无序”!
那原本盘踞在他心脉,不断侵蚀生机的寂灭反噬之力,在这股源自本心剑意的引导和外界压力的逼迫下,竟被强行拉扯、驯服,开始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融入这自发的防御循环之中!
“呃啊——!”
现实中,季绝尘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灰色血珠!这个过程显然痛苦无比,仿佛在将他破碎的身躯和灵魂强行打碎再重组!
“队长!”叶骨衣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异常,惊呼出声。
荆紫烟等人也立刻看了过来,只见季绝尘脸色扭曲,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如即将熄灭的烛火,时而又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内敛到极致的锋锐!
“他在……自救?”荆紫烟看着季绝尘那痛苦却仿佛带着某种抗争意味的表情,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划过脑海。
外有天地之威碾压,内有规则反噬噬体。
季绝尘的剑心,却在这双重绝境下,被逼出了最深层的潜力,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剥离所有外力的涅盘!
沙暴仍在疯狂咆哮,岩壁簌簌掉落着碎石沙土,将众人半掩埋。
史莱克七怪所在的方位也被昏黄彻底吞没,不知所踪。
在这片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中,“剑阁”众人紧紧靠在一起,守护着他们正在经历未知蜕变的队长。
希望与毁灭,在这风咆沙啸中,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季绝尘的生死,剑心的涅盘,都悬于这天地之威的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