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幽绿的光芒,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逼近叶茯苓毫无防备的后心。携带着一股阴冷蚀骨的气息,显然淬有剧毒,目的明确——一击毙命!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空中那煌煌降临的金色剑影和凌或那杀气腾腾的身影所吸引,就连阿古娜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而心神激荡,未能第一时间察觉这来自死角的致命威胁。
眼看那点幽绿就要触及叶茯苓的衣衫——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琴弦崩断的异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叶茯苓怀中传出!是她贴身收藏的那块融合后的灵犀帛碎片!在这极致的危险刺激下,它竟自行激发出一层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晕,堪堪笼罩住叶茯苓的后背!
“嗤——!”
幽绿毒芒撞击在淡金光晕上,发出一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异响!毒芒剧烈闪烁,竟被那看似微弱的光晕阻挡了一瞬,无法寸进!
这短短一瞬的阻滞,已经足够!
天空之中,凌或虽人在金焰凤鸟背上,距离尚远,但他那因血脉初步觉醒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以及内心深处对叶茯苓安危的本能牵挂,让他几乎在那幽绿光芒出现的刹那,就捕捉到了那股阴险的杀意!
“找死!”
他眼中厉色爆闪,甚至来不及再次凝聚那耗费巨大的“裁决之剑”,直接并指如剑,隔空朝着那道虚影所在的方向,狠狠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股凝练至极、蕴含着冰冷寂灭意味的无形气劲,如同穿越了空间,后发先至,瞬间轰击在那道试图偷袭的虚影之上!
“噗!”
虚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破布撕裂般的闷响,周身笼罩的阴影瞬间溃散,露出了一个身着灰衣、面容普通却带着刻骨怨毒的中年男子身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凭空出现的一个碗口大的、边缘焦黑仿佛被什么力量瞬间侵蚀湮灭的空洞,眼中生机迅速流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幽绿芒刺也“当啷”落地。
直到此时,众人才被这边的动静再次吸引,看到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王焕等朝廷官兵,更是面色惨白,看向凌或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恐惧。他们甚至没看清凌或是如何出手的!
凌或一击毙敌,金焰凤鸟也已俯冲而下,落在叶茯苓身旁。他跃下鸟背,第一时间扶住摇摇欲坠的叶茯苓。
“茯苓!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叶茯苓脸色苍白如纸,精神力透支的剧痛和方才生死一线的惊吓让她浑身发软,全靠凌或支撑才没有倒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与后怕的熟悉面容,心中一酸,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没事了,我来了。”凌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心中的杀意与怜惜交织翻涌。他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残余的朝廷官兵,如同看着一群死人。
王焕被他那不含丝毫人类感情的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他色厉内荏地喊道:“凌……靖王殿下!你……你竟敢擅杀朝廷命官和供奉!你这是谋逆!”
凌或根本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无形的法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杀意,重重砸在王焕和所有官兵的心头。
王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地上那具诡异的尸体,又看了看杀气未消的凌或以及那只神骏非凡的金焰凤鸟,深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再纠缠下去,恐怕他们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
“撤……撤退!”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命令。
残余的官兵如蒙大赦,慌忙扶起伤员,甚至顾不上收拾同袍的遗体,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绿洲,连头都不敢回。
威胁暂时解除,绿洲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部落战士们感激地看着凌或和叶茯苓,阿古娜也走上前,对着凌或郑重地行了一个部落最高礼节:“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救了我族和茯苓姑娘。”
凌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的注意力依旧大部分放在怀中虚弱的叶茯苓身上。“前辈客气,是我该感谢你们护她周全。”
他扶着叶茯苓坐到胡杨树下休息,喂她喝了些水,又渡过去一丝温和的内力,助她稳定心神,恢复体力。
然而,就在他内力探入叶茯苓经脉,触碰到她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属于灵慧之根和生命礼赞残留气息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体内那原本因为愤怒和动用力量而有些活跃的寂灭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躁动起来!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挣脱了部分枷锁的凶兽,不受控制地在他经脉中奔腾冲撞!
“呃!”凌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一股浓烈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气隐隐从他周身毛孔渗出!
是寂灭反噬!
在情绪剧烈波动,尤其是动用力量后,又近距离接触到与“生命礼赞”同源的力量,那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了!寂灭血脉开始了反扑!
“阿冰!你怎么了?”叶茯苓虽然虚弱,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凌或的异常,看到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和那若隐若现的不祥黑气,心中大骇。
凌或咬紧牙关,试图运转内力压制,但那寂灭之力极其霸道,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和意志,脑海中各种暴戾、毁灭的念头纷至沓来,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尸山血海,万物凋零……
他猛地推开叶茯苓,踉跄着后退几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死寂气息,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靠近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黄!
“凌或!”叶茯苓焦急万分,不顾自身虚弱,挣扎着想要靠近他。
阿古娜和部落战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状若疯狂的凌或,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一时间不敢上前。
“别……别过来!”凌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怕自己失控伤到叶茯苓。
就在这危急关头,叶茯苓怀中的灵犀帛碎片再次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一股柔和而坚定的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主动涌出,缓缓流向凌或。
同时,叶茯苓强忍着精神海的刺痛,再次运转起微弱的灵慧之根,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将她最纯粹的、想要安抚和守护凌或的意念,化作无形的涟漪,轻柔地包裹住他。
“阿冰……冷静下来……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那源自灵犀帛的生机之力,和叶茯苓纯净的守护意念,如同甘霖洒落在干涸暴烈的土地上,虽然无法立刻扑灭那寂灭的火焰,却有效地延缓了它的蔓延,让凌或那被暴戾情绪充斥的脑海,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茯苓那写满了担忧与坚定的苍白小脸,看着她即使自身难保,依旧努力想要帮助自己的样子,心中那股毁灭的冲动竟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温暖压下去了一丝。
他趁机全力运转巡天司秘传的静心法诀,结合体内那微弱的“生命礼赞”祝福烙印,艰难地与躁动的寂灭血脉抗衡。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或周身的黑气时而浓郁,时而淡薄,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汗水混杂着丝丝黑气不断渗出,将脚下的沙地都染湿了一小片。
叶茯苓始终没有放弃,持续地输送着安抚的意念,尽管她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终于,在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后,凌或体内那暴走的寂灭之力,似乎耗尽了这波冲击的力量,暂时平息了下去,重新被那微妙的平衡约束回血脉深处。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浊气,浑身虚脱般地晃了晃,勉强站稳。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的暴戾和黑气已经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阿冰!”叶茯苓见他恢复正常,心中一松,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软软地向前倒去。
凌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住,看着她昏迷过去却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不顾自身安危帮助自己的感动,更有对自身这危险血脉的深深忧虑。
他横抱起叶茯苓,对阿古娜沉声道:“前辈,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为她疗伤,也需调息片刻。”
阿古娜连忙点头,亲自引路,将两人带往部落最安静舒适的帐篷。
然而,无论是凌或,还是担忧的部落众人,都没有察觉到,在远处一座沙丘的背阴处,一双毫无感情、如同琉璃般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绿洲内发生的一切。
直到凌或抱着叶茯苓进入帐篷,那双眼睛的主人才缓缓隐没于流沙之中,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极淡的、非人非兽的奇异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