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承天殿内,百官肃立。当负责监察、风闻奏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崇明,手持玉笏,踏步出班,声音洪亮而悲愤地奏报“南城义庄惊现干尸,死状诡异,疑与邪祟有关,更有线索指向京中权贵”时,原本庄严肃穆的朝堂,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波澜骤起!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兆府尹也面色沉重地出列,补充了案情细节,并隐晦提及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某些身份特殊之人行踪可疑,虽未直接点名,但那闪烁的言辞和凝重的气氛,已让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站在皇子班列前排、脸色骤然阴沉的三皇子萧景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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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空气仿佛凝固了。龙椅之上的皇帝,面容隐在十二旒白玉珠冕之后,看不清具体神色,只有那扶着龙椅扶手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无人注意处,微微收紧了一瞬。
“竟有此事?”皇帝的声音透过冕旒传来,平稳依旧,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怒与冷意,“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接连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惨案!京兆府、五城兵马司是做什么吃的?!还有邪祟之说,李爱卿,你可有实证?”
李崇明昂首挺胸,他乃清流领袖,向来以刚直不阿着称,此刻更是毫无惧色:“回陛下,臣已初步查验尸身,其精血枯竭之状,绝非寻常人力或野兽所能为,确有邪异。至于线索指向……”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铁青的三皇子,虽未直言,但其意不言自明,“臣已掌握部分人证物证,为防打草惊蛇,恳请陛下允臣密奏!”
“父皇!”三皇子萧景宏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踏出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此纯属污蔑!定是有人见儿臣深受父皇信任,心怀嫉妒,故弄玄虚,构陷于儿臣!请父皇明鉴,严惩构陷之人!”他目光凶狠地扫过李崇明和京兆府尹,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三殿下何必急于对号入座?”一位素来与三皇子一系不睦的吏部侍郎不阴不阳地开口,“李御史与府尹大人并未指名道姓,殿下如此激动,反倒令人生疑啊。”
“你!”萧景宏怒目而视,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支持三皇子的官员与清流、中立派系之间,隐隐形成了对峙之势。
龙椅上,皇帝沉默地看着下方的争执,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够了。”
朝堂立刻安静下来。
“李爱卿,既如此,退朝后你便至紫宸殿详细奏来。”皇帝先定下了调查的基调,旋即目光转向京兆府尹,“京兆府协同五城兵马司,全力侦破此案,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不得有误!”
“臣,遵旨!”李崇明与京兆府尹齐声应道。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三皇子萧景宏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萧景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景宏,”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清者自清。在此案查明之前,你便在府中静思己过,无朕旨意,不得离府。”
这是变相的禁足!
萧景宏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但在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能咬牙躬身:“儿臣……领旨。”
一场朝会,就在这暗流汹涌、三皇子被当廷训斥并禁足的局面下落幕。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天机阁”内,云芷很快便收到了文先生详细的汇报。
“阁主,一切如您所料。李御史果然刚直,当廷发难。三皇子反应激烈,陛下虽未深究,但已将其禁足。如今京城上下,都在议论此事,三皇子与邪祟、惨案关联的嫌疑,已是甚嚣尘上。”文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
云芷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议论纷纷的人群,脸上并无喜色。这一切,只是开始,是打破僵局的第一步。皇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既没有立刻拿下三皇子,也没有完全压制舆论,而是采取了调查和限制的措施,这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观望。
他在观望什么?观望幽冥殿接下来的动作?还是观望她云芷,下一步会怎么做?
“我们散播消息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静观其变即可。”云芷转过身,“三皇子被禁足,他麾下的势力必定躁动,与幽冥殿的联系也可能因此变得更加急切或隐蔽。让我们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是找出他们破绽的最佳时机。”
“是!”文先生领命,又道,“还有一事,我们监视‘暗香阁’的人发现,今日朝会之后,有几名行踪诡秘、气息阴冷的人匆匆离开,似乎……有撤离的迹象。”
“想跑?”云芷眼神一冷,“盯紧他们,但要保持距离,确保自身安全。弄清楚他们的落脚点和联络方式,比抓住他们更重要。”
她要知道,幽冥殿在京城,究竟还藏着多少窝点。
文先生离开后,云芷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阴钥令牌。朝堂的风已经被她搅动,三皇子这枚重要的棋子暂时被困,幽冥殿的暗桩也开始不安。
这盘棋,她终于从被动防守,转向了主动出击。
而她与那位端坐深宫、心思难测的帝王之间,这场隔空的弈棋,也才刚刚进入中盘。
皇帝在等,等一个彻底清理门户的时机,或许,也在等她这个“变数”,能引出多少潜藏的敌人。
她,不会让他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