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熏香依旧馥郁,却再也压不住那股从心底渗出的寒意。姚贵妃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昏暗的内殿中,指尖冰凉,那张娇艳的脸庞在跳动的烛火下,明暗不定,显得有些狰狞。
观星台下的祭坛暴露了,“圣物”被重创,这无异于斩断了她最重要的一条臂膀,更将她推到了悬崖边缘!陛下既然已派人去查,必然是起了疑心!那紫夜罗兰的花瓣……她不敢细想是否留下了痕迹。
“云芷……萧景珩……”她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是淬毒般的恨意。若非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她的计划何至于此!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踱步。强攻、暗杀,对付那个诡异的云芷恐怕都已行不通,反而会留下更多把柄。必须用更巧妙、更难以追查的方式……
一个恶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
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隐秘的暗格,取出一枚材质非金非木、刻着诡异扭曲符文的黑色令牌。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令牌中央。
令牌微微震动,表面泛起一层幽光,一个模糊嘶哑、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何事惊扰?”
“圣尊,”姚贵妃以神念急切地传递信息,“观星台暴露,‘蚀神子体’遭受重创,皇帝已生疑心。计划恐有变!”
那模糊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悦:“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姚贵妃心中惶恐,却不敢反驳,连忙道:“皆因那突然出现的云芷!此女身负诡异传承,能伤及子体,更能洞察龙气!她必须死!”
“云芷……”那嘶哑声音咀嚼着这个名字,“能伤及子体,确实留不得。但此刻不宜再动用子体之力,以免彻底暴露。你自行设法,务必要让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必要时,可动用‘惑心蝶’。”
“惑心蝶?”姚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那东西动用一次,代价极大,但效果……她脸上旋即露出一抹狠毒的笑意,“是!属下明白!”
令牌幽光熄灭,恢复了死寂。
姚贵妃紧紧握着令牌,眼中重新燃起疯狂的光芒。惑心蝶……若能成功,不仅能除掉云芷,或许还能一石二鸟,将靖王府也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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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萧景珩已将观星台下的发现,包括那邪异祭坛的细节、残留的怨念、以及那几片关键的紫夜罗兰花瓣,尽数禀报给了夏帝萧衍。
萧衍看着儿子拓印回来的那些扭曲符文,以及被丝帕包裹的花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久居帝位,如何看不出这祭坛的歹毒?如何不明白这花瓣指向何人?
“父皇,”萧景珩沉声道,“证据确凿,姚氏包藏祸心,以邪术侵蚀龙气,动摇国本,其罪当诛!请父皇下旨,即刻搜查长春宫,擒拿姚氏!”
萧衍却没有立刻回应。他摩挲着那冰冷的花瓣,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着更深远的东西。
良久,他缓缓摇头:“仅凭几片花瓣,不足以定一位贵妃的死罪。姚氏在朝中经营多年,其父姚文仲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无铁证,贸然动手,必引朝局动荡,非社稷之福。”
“可是父皇!那祭坛……”
“祭坛是死物,”萧衍打断他,眼神锐利,“谁能证明,那一定是姚氏亲手所为?她大可推脱是前朝遗留,或是被下人蒙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萧景珩心中不甘,却也知道皇祖父顾虑的是大局。
萧衍将花瓣收起,语气转为冷肃:“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与云芷,近日需格外小心。姚氏遭此重创,绝不会善罢甘休。”
“孙儿明白。”
“另外,”萧衍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萧景珩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云芷那‘星陨混沌道’,于你伤势,果真有效?”
萧景珩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皇祖父对云芷价值的再次评估,他郑重答道:“回父皇,云姑娘以秘法为孙儿疏导,体内阴蚀之力确被压制,不再恶化。虽未根除,但孙儿感觉……生机渐复。”
“生机渐复……”萧衍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之色,最终挥了挥手,“下去吧。看好她,也……保护好她。”
这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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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阁内,云芷听萧景珩转述了御书房的经过,对于皇帝暂时按兵不动的决定,并不意外。
“帝王心术,权衡罢了。”她语气平淡,仿佛早有预料,“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能一举将姚氏及其党羽连根拔起的机会。”
“那我们如今该如何?”萧景珩问道。敌在暗,我在明,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并不好。
云芷抬眸,眼中星辉流转,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她既已狗急跳墙,必有后招。我们以静制动,见招拆招便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看向萧景珩:“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微尘洞天’我已初步掌握,是时候尝试,为你拔除第一缕魔种根基了。”
萧景珩精神一振:“需要我做什么?”
“放开你的心神戒备,引导我的力量,找到那魔种与你生机纠缠最深的一个‘节点’。”云芷神色肃然,“过程或有痛苦,需忍耐。”
萧景珩毫不犹豫地点头:“尽管施为。”
两人在偏殿中央相对盘坐。云芷指尖凝聚起那蕴含着混沌与星辰本源气息的力量,不再是攻击,而是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缓缓探入萧景珩的经脉。
萧景珩闭上双眼,全力配合,引导着那股温暖而浩瀚、却又带着一丝原始霸道的奇异力量,在自己体内游走。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如同黑色蛛网般缠绕在他生机本源上的魔种之力,在感受到这股力量靠近时,竟如同遇到天敌般,微微瑟缩、躁动起来!
云芷的神识高度集中,操控着那缕力量,避开脆弱的经脉与重要的窍穴,如同在荆棘密布的沼泽中寻找路径,最终,锁定在了心脉附近,一个几乎与自身生机完全融为一体的、极其隐晦的黑色节点上。
就是这里!
她心念一动,指尖那缕力量瞬间化作一个微缩到极致的“微尘洞天”,将那黑色节点小心翼翼地包裹、剥离!
“呃——!”萧景珩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感觉,仿佛有一根扎根在心脏深处的毒刺,被生生往外拔出,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全力运转内力,配合着云芷的剥离。
那黑色节点在“微尘洞天”的净化之力下,剧烈挣扎,散发出浓郁的阴秽气息,试图反扑,却被那混沌星力牢牢禁锢、磨灭!
过程缓慢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芷指尖的力量缓缓收回时,一点微不可查的、彻底失去活性的黑色灰烬,从萧景珩的指尖逼出,落在地上,瞬间化为虚无。
而萧景珩则感觉心口一松,那股常年盘踞的阴寒与滞涩感,似乎减弱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是他患病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好转”的迹象!
他睁开眼,看向对面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云芷,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震撼。
“感觉如何?”云芷调息着消耗的神识,问道。
“如释重负……”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希望,“云姑娘,此恩……”
“互利互惠罢了。”云芷打断他,站起身,“今日只是开始,彻底根除,尚需时日。你需固本培元,适应这初步净化后的身体。”
她走到窗边,望向长春宫的方向,目光悠远。
“接下来,就看那位贵妃娘娘,会打出怎样一张牌了。”
她的“星陨混沌道”,已初试锋芒。而这宫廷的漩涡,也必将因她这变数的存在,掀起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