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因灵觉受创,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其间,云震天请了数位太医前来诊视,皆言小姐元气大伤,心神受损,只能以名贵药材温养,徐徐图之。苏月柔日夜不离地守在床边,美眸中满是血丝与担忧。
直到第二日黄昏,云芷才悠悠转醒。神魂的震荡尚未完全平复,识海深处依旧传来隐隐刺痛,但比那日濒临溃散的感觉要好上许多。她内视自身,发现那口淤血吐出后,神魂与这具婴儿躯体的契合度,竟在危机压迫下又提升了一截,对周遭灵气的感应也敏锐了一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她于心中默念道经,开始缓缓运转那微弱的气流,修复受损的灵觉。
见她醒来,气息虽弱却平稳,苏月柔喜极而泣,连忙喂她喝了些温补的参汤。云震天得到消息,也立刻赶来,见女儿虽小脸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芷儿,日后万不可再如此涉险。”云震天握着女儿的小手,声音低沉而郑重,“探查之事,自有爹爹去做。”
云芷看着父亲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心中微暖,轻轻眨了眨眼,表示知晓。
就在这时,下人前来禀报:“将军,钦天监监副沈墨渊沈大人来访,说是听闻小姐抱恙,特来探视,并有要事相商。”
云震天与苏月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沈墨渊此时到来,绝非探病那么简单。
“快请沈大人至花厅。”云震天吩咐道,随即对苏月柔说,“夫人,你且照顾芷儿,我去去就来。”
花厅中,沈墨渊依旧是一身青灰官袍,面容清癯,只是眉宇间比上次更多了几分凝重。他见到云震天,拱手行礼后,便开门见山:“云将军,听闻贵府千金前夜突发急症,下官心中忧虑。此外,西市威远镖局之事,想必将军已知晓。”
云震天请他落座,沉声道:“有劳沈大人挂心,小女已无大碍。至于西市血案,本将军正在全力追查。沈大人此来,想必与此案有关?”
沈墨渊颔首,目光锐利:“不错。下官夜观天象,见西市方向煞气冲霄,怨念凝结,更有邪异之力盘踞不去,此乃大凶之兆。结合将军之前所询桃木锁及府上千金之事,下官怀疑,此事并非普通凶杀,而是有邪道妖人,以此血案为祭,行那伤天害理之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瞒将军,前夜子时左右,下官于钦天监内,亦感应到西市有两股强大的灵机碰撞,一正一邪,转瞬即逝。那邪气,与血案现场的残留气息同源,而那正气……却非我钦天监所属。京城之内,何时来了如此玄门高人,下官竟一无所知。”
云震天心中一动,沈墨渊感应到的,果然与暗探回报和女儿遭遇相符!他面上不动声色:“哦?竟有此事?那依沈大人之见,这伙妖人意欲何为?那突然出现的玄门高人,是敌是友?”
沈墨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妖人所图,暂且难明,但以生魂怨力布阵,所谋必定非小。至于那位高人……其气息清正堂皇,应是正道中人,但为何隐匿行踪,下官亦无从揣测。今日前来,一是探视小姐,二是提醒将军,此案已非寻常,需以玄门手段应对,寻常兵卒,恐难奏效,甚至可能枉送性命。”
云震天沉默片刻,忽然道:“沈大人,请随我来。”
他带着疑惑的沈墨渊,来到了主院卧房。
苏月柔见丈夫带着沈墨渊进来,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见礼。
云震天走到床边,对沈墨渊道:“沈大人,小女前夜突发急症,时间正好与您所感应的灵机碰撞相合。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墨渊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气息微弱、却眼神澄澈的女婴身上,心中惊疑不定。他上前几步,凝神感知,脸上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在云芷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那夜清正气息同源,但又更为纯净古老的灵韵!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本质极高!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这女婴神魂有受创的痕迹,正是灵觉强行延伸又遭受反噬的典型症状!
难道……那夜与邪气碰撞,甚至可能引动那位神秘高人出手的,竟是这个尚未满周岁的婴儿?!这怎么可能?!
云芷平静地回望着沈墨渊。她感知到此人心正,且对玄门之事了解颇深,或许……可以借他之口,向父亲传达更确切的信息。
她如今无法言语,动用灵觉又风险太大。但还有一种方式——梦示。
她收敛心神,将之前灵觉探查到的、关于威远镖局内那血眼邪阵的细节,尤其是那作为“坐标”或“信标”的核心功能,以及阵法勾连地脉、汲取怨力的邪恶本质,凝聚成一缕极其精纯的意念。然后,她借助沈墨渊靠近时,其身上自然散发的玄门气息为引,将这缕意念,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轻轻“推”向他的灵台。
沈墨渊正凝神探查,忽觉眉心一凉,一股陌生的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一片血腥的景象,墙壁上扭曲的血眼,地面上隐藏的邪恶阵纹,怨气被汲取炼化的过程,以及那阵法作为“信标”不断向虚空散发波动的意图……清晰得如同亲见!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看向云芷的目光,已充满了彻底的震惊与骇然!
“沈大人?”云震天察觉到他的异常,急忙扶住他。
沈墨渊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指着云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激动:“将军……小姐她……她刚才……以神念传讯于我!”
云震天和苏月柔皆是大惊失色。
沈墨渊顾不上解释太多,急促地道:“小姐示警,西市邪阵,乃是一座‘幽冥引路阵’!其作用不仅是凝聚怨力,更关键的是定位与召唤!它在为某个更强大的存在,或者某个异度空间,指引降临此界的坐标!必须尽快破除此阵,否则……恐有滔天大祸!”
他顿了顿,看向云震天,眼神无比严肃:“将军,此事已非将军府一家之事,关乎京城百万生灵安危!下官需立刻回禀监正,并联络京城玄门同道,共商破阵之策!还请将军务必封锁西市,决不能再让任何人靠近那凶宅,以免徒增伤亡,或为邪阵增添养料!”
云震天虽然对“神念传讯”、“幽冥引路”等词感到匪夷所思,但见沈墨渊如此失态,以及女儿那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他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本将军立刻调兵,彻底封锁西市相关区域!一切,有劳沈大人了!”云震天抱拳,神色肃穆。
沈墨渊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云芷,仿佛要将这不可思议的婴孩刻入脑海,然后匆匆告辞离去。
房间内,云震天与苏月柔看着女儿,心情复杂难言。
他们的芷儿,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拥有如此神通?
云芷感受到父母的目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幽冥引路阵……召唤……
幽冥殿,你们究竟想从那个世界,召唤何物降临?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的恢复,必须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