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看着大妹的眼神,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嘿嘿一乐,恢复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这就对了嘛!到时候你成了女技术大拿,看谁还敢说咱老雷家阴盛阳衰?咱这是全面发展!”
回去的路上,小玲一直没说话,只是反复看着手里那朵铜玫瑰。快到家门口时,她突然小声问:“二哥,你说……我真的能行吗?”
“把吗字去了!”二蛋一拍胸脯,“你哥我能行,你就能行!而且肯定比我还行!记住喽,技术面前,人人平等。谁敢瞧不起你,你就用技术实力碾压他!这才是咱老雷家的风格!”
小玲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朵铜玫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昂首挺胸地走进了97号院。她感觉自己的脚步,从未如此踏实过。
屋里,徐兰正在纳鞋底,看见兄妹俩回来,随口问:“俩人去哪儿野了?”
小玲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妈!技校分科,我报机械加工!”
徐兰手里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头:“哎呦!你这孩子!咋……”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看报纸的雷大炮打断了。老爷子放下报纸,扶了扶老花镜,看了看一脸坚定的大闺女,又瞅了瞅旁边挤眉弄眼的二儿子,最后哼了一声:“机械加工就机械加工吧!脑子灵光点,别给你爹我丢人!当年你爹我学钳工那会儿,师傅可没少骂我笨……”
小玲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哎!知道了爹!”
二蛋冲小玲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眼瞅着好日子一天天近了,徐兰又开始为另一桩大事发起愁来——婚宴。
这年头,物资供应越发紧张,家家户户的粮本、副食本都掐得死死的。办酒席?那可是个大难题。肉蛋鱼这些硬菜想都别想,能凑齐几桌像样的素菜都不容易。
“他爹,这可咋整?”徐兰晚上睡不着,跟雷大炮念叨,“总不能真就摆一桌窝头咸菜吧?咱家倒不怕丢人,可不能委屈了苏梅那孩子,还有来的亲戚朋友,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去吧?”
雷大炮闷着头抽烟:“能咋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凑合着办呗!谁还不知道现在啥光景?”
“凑合?你说得轻巧!”徐兰不乐意了,“一辈子就这一回!二蛋那混小子把婚房弄得像模像样,苏梅连件新衣服都不要,咱这当爹妈的,连顿像样的饭都张罗不出来?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老两口的嘀咕,被门外路过的二蛋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呲溜一下钻进来,笑嘻嘻地说:“爸,妈,为吃饭发愁呢?问题不大!瞧好吧您呐!”
徐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又有什么歪点子?我可告诉你,投机倒把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看您说的!我是那路人吗?”二蛋一拍胸脯,“咱是技术员!得用科学方法解决吃饭问题!婚宴的事儿,包我身上了!保证让大伙儿吃好喝好,还符合政策规定!”
第二天开始,二蛋就又忙活开了。他翻出之前困难时期研究代食品时记的小本本,又钻进了厂里的图书馆(他现在是技术员,有这个便利),查了些食品工艺的资料。
第一个攻克的目标是“肉”。没肉不像席啊!
二蛋找来了之前熬制凉粉用的琼脂(洋菜),又弄来些细麦麸皮。他把麦麸皮上锅细细蒸熟,又用擀面杖反复碾压,弄得极其细腻。然后加水加调料(有限的酱油、盐、一点点珍贵的香料粉),和融化了的琼脂混合搅拌,使劲搅打上劲。
最后,他把这团糊糊倒进一个自制的、内部刻着肥瘦相间纹理的木模具里,压实,上锅稍微蒸一下定型。
冷却之后脱模一看,嘿!几块方方正正、带着“肥肉”和“瘦肉”纹理的“红烧肉”赫然在目!颜色用酱油和糖色调得红亮亮的,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徐兰拿起一块掂量掂量,又闻了闻:“这……这能吃?”
“妈,您就放心吧!主料就是麦麸和洋菜,顶饿还没怪味!”二蛋拿起一块,当着老娘的面咬了一口,嚼得啧啧有声,“嗯!口感和味道差点意思,但绝对吃不出毛病!沾点汤汁,以假乱真!”
接着是“鸡蛋”。二蛋盯上了豆浆。他把滤得极细的豆浆,加入一点点苏打粉(小苏打)使劲搅拌起泡,又滴了几滴姜黄粉水调出嫩黄色。然后把这一碗黄澄澄、满是细密泡沫的液体慢慢倒入刷了油的饭盒里,上锅用极小的火慢慢蒸。
蒸熟之后拿出来,晾凉切块。嚯!金灿灿、颤巍巍的“鸡蛋糕”!虽然吃起来是豆香味,但那嫩滑的口感和蜂窝状的气孔,还真有几分鸡蛋糕的神韵。
“酒”也好办。二蛋早就盯上了胡同口那棵野葡萄藤,今年结的果子又小又酸,没人吃。他摘了好几斤,洗净捣碎,滤出汁水,加点糖(糖精为主,真白糖舍不得),然后关键一步——加入一点点小苏打。
只见那深紫色的葡萄汁遇到小苏打,立刻泛起细密的气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看起来跟冒泡的香槟似的。二蛋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带点麻舌头的气泡感,还真有点喝果酒的意思。
徐兰看着二蛋变戏法似的弄出这几样“硬菜”,又是惊讶又是担心:“这……这能行吗?到时候让人吃出来,多丢人啊!”
“丢啥人?”二蛋不以为然,“妈,这叫科学膳食!因地制宜!咱这是让有限的物资发挥最大的效能!到时候您就看吧,保证宾主尽欢!”
婚宴当天,97号院摆开了三张大桌子。来的都是至亲好友,街坊邻居也只请了几家关系最近的,大家都知道现在不容易,没人挑理。
但当徐兰和帮忙的婶子们把菜端上来时,大家都愣了一下。
红亮油润的“红烧肉”,嫩黄诱人的“鸡蛋糕”,还有几样时令蔬菜,中间甚至还有一盆冒着气泡的紫色“喜酒”!
这规格,看着可比想象中丰盛多了!
“哎呦!雷师傅,徐大姐,你们这可太破费了!”有亲戚赶紧说。
“是啊,这年头弄这么一桌,不容易啊!”
徐兰心里打着鼓,脸上还得强装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大家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