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吹得光秃秃的枝桠发出鬼哭般的声响。榛子镇彻底沉入死寂,只有零星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凄凉。青砖瓦房院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卧在黑暗中。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院墙的阴影下。是尹有才和林心大。尹有才蹲下,双手交叠垫在墙根。林心大没有丝毫犹豫,踩着他的手,被他用力向上一托!她身体轻盈地借力,双手扒住墙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院内。
一片漆黑,只有西厢房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如豆的灯火光,大概是守夜的奶妈张妈。
林心大心中稍定,她朝下面的尹有才打了个手势,然后双臂用力,悄无声息地翻过墙头,落在院内的软土上。尹有才紧随其后,动作虽然不如林心大灵巧,但也勉强翻了过来。
两人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猫腰向西厢房摸去。寒冷和紧张让他们的牙齿都在打颤。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靠近窗户,婴儿细微的哼唧声更加清晰了。林心大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示意尹有才在门外把风,自己则用舌尖舔湿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凑近那个小洞向里望去。
屋里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暗。奶妈张妈和衣靠在椅子上打盹,头一点一点。不远处,并排放着两个小小的摇篮。
就是现在!
林心大对尹有才使了个眼色。尹有才紧张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截细竹管和一点迷药——这是他从矿区老矿工那里弄来的土方子,据说能让人昏睡片刻。
他颤抖着将竹管伸进门缝,刚要吹气——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猛地从屋里响起!一个孩子醒了!
张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哎哟小祖宗,又饿了……”起身走向啼哭的摇篮。
门外的两人吓得魂飞魄散,紧紧贴在墙壁上,大气不敢出。
眼看计划就要失败!林心大急中生智,从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扔向院子对面的鸡窝!
“咕咕哒——!”鸡窝里顿时一阵扑腾和惊叫!
“什么动静?”张妈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她狐疑地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要出去看看。
就在这宝贵的几秒钟内!林心大不再犹豫!她猛地用手肘撞击尹有才,尹有才心领神会,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将迷药吹了进去!
张妈刚走到门口,突然闻到一股怪味,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头晕目眩,腿一软,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机会!
林心大立刻轻轻推开门,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直扑摇篮!尹有才也紧跟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心脏狂跳不止。
油灯下,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并排躺着。一个还在小声啜泣,另一个似乎被吵醒,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受尽屈辱生下的双胞胎儿子!林心大的眼泪瞬间决堤,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颤抖着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一个接一个地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带着奶香气,这是她失去一切后,唯一真实的存在!
“快走!”尹有才压低声音催促,脸色苍白。他看着林心大怀里的两个孩子,眼神极其复杂,有厌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更多的是恐惧。
林心大用事先准备好的厚布毯,将两个孩子紧紧包裹好,一左一右绑在自己胸前和背后。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两人不敢停留,尹有才率先出门探查,确认院内无人,打了个手势。林心大抱着孩子,紧跟其后,沿着原路跑到墙根。
翻墙成了难题。林心大抱着孩子,行动不便。尹有才一咬牙,再次蹲下:“踩着我上去!快!”
林心大踩着他的肩膀,尹有才用尽力气将她托起。林心大艰难地攀上墙头,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孩子先递下去,尹有才在下面接住。接着是第二个孩子。最后,林心大才翻身跳下。
孩子到手了!
巨大的狂喜和逃离的紧迫感交织。两人不敢有片刻停留,甚至来不及多看孩子一眼,抱着这对来之不易的骨肉,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镇外无边的黑暗荒野之中,拼命奔跑。
身后,榛子镇依旧沉寂。但那青砖瓦房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夺子成功,只是这场漫长噩梦的又一个转折点,而非终点。更艰难的道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