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缓缓驶入卡斯柏庄园。
沈黎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悄悄松开被裴之衍握得发热的指尖。
男人立即察觉,温柔地将她的手重新包进掌心,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老婆,到了。”他手掌虚扶在她腰间,护她下车。
管家引他们穿过玫瑰长廊时,裴之衍的手扶在沈黎腰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得亲密又不失礼节。
花园深处,公爵夫人正将谷物洒向孔雀。
金色的尾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不及她回眸时看向爱人的眸光。
身后的公爵端着银制食盒,目光始终追随着妻子,眼神里满是温柔。
沈黎的脚步微不可察顿了顿。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她想起那些被尘封的记忆。
沈芝山还没暴露真面目前,也曾这样温柔地注视过她们母女。
小的时候她也曾梦想,未来有一个男人把她捧在手心,看着她永远是爱和温柔。
直到沈芝山的恶劣面孔暴露,妈妈被害死,外公因为他抢夺资产不成,害成植物人。
那一刻她瞬间明白,所谓的婚姻爱情,不过是你有利可图,对方为了利益迁就罢了,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十年如一日的爱情和美好的婚姻。
就像她与裴之衍,两年表面的和谐美好的婚姻,都是她贴着笑脸捧下来的。
“亲爱的,你的脸!”公爵夫人惊呼着迎上来,指尖虚抚过沈黎的伤处。
沈黎轻笑着看向公爵夫人,“遇到些小意外。”
卡斯柏公爵爽朗大笑,拍了拍裴之衍的肩,“这对孔雀可是我们的幸运星,自从送来后,我太太心情都变好了。”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每年我们都会选最佳礼物人选,为他们实现一个愿望,今年宴会的‘最佳礼物’奖,你们走得早没领到。”
公爵笑着递来一个鎏金信封,“特地托你父亲邀请你们二人来这里做客,把这个送给你们。”
沈黎呼吸一滞。
机会比她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她是不是可以,直接请求公爵救出外公了?!
但转念一想。
周氏出事,卡斯柏公爵知道,但并未出手相助,而是在跟立德文协商等待了三个月后,解除了合作,只念在合作旧情上,未收取违约金。
这些年,他们从未停止自研,或者是外聘团队,只是一直都没有人能做出副作用最小的药。
这也是为什么,费迪南德从他父亲开始就觊觎这个药剂的原因。
卡斯柏公爵只看利益和结果。
所以……她必不能直接提助她救外公的请求,这样只会在他心中留下能力不足的印象,不利于助西瑞妮。
她抬眸看向裴之衍,眼底漾起恰到好处的欣喜,“老公,这个愿望可以让我说吗?”
裴之衍呼吸一滞。
她叫他“老公”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撒娇。
尽管知道是演戏,他仍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当然,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沈黎睫毛轻颤。
她迅速整理情绪,转向卡斯柏公爵时已换上得体的微笑,“我希望公爵能担任一场审判的审判长。”她指尖轻抚过信函边缘,“不需要任何偏袒,只需凭证据裁决。”
公爵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原以为会听到直接的求助,毕竟周老爷子被囚禁在德维尔家族,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他早已备好解救周老的方案,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个东方女孩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什么样的审判?”公爵摩挲着怀表链问道。
“等准备就绪,我电话联系您,公爵殿下您觉得可以吗?”沈黎微微颔首。
“这是我的承诺,当然可以。”
公爵夫人适时插话,“艾斯黛拉,让医生看看你的伤。”她亲昵地挽起沈黎的手臂,“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留疤。”
裴之衍目送两人离去,指尖还残留着沈黎后腰的触感。
他看向公爵,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你妻子很特别。”公爵突然开口。
裴之衍轻笑,目光追随着远处沈黎的身影,“是啊,特别到让我甘愿俯首称臣。”
—
公爵夫人的护理室像一座小型医学实验室,各类精密仪器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沈黎躺在护理床上,感受着冰凉的探头在脸颊滑动。
“不会留疤。”医生收起仪器,“按时用药就好。”
公爵夫人将一盒定制药膏塞进沈黎手中,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拍,“这么漂亮的脸蛋,要好好爱护。”
沈黎摩挲着药盒上烫金的家族徽章,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夫人为什么对我这么照顾?”
公爵夫人笑着轻拍沈黎的手,“我是你外婆的闺蜜与你外公是同学,是你的长辈。”
沈黎有些惊讶,甚至是震惊。
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婆。
听母亲说,外公外婆很恩爱,两人遭遇车祸时,外婆率先反应过来,用身体护住了外公,外公因为外婆的离世深受打击,颓废了很久。
她好奇外婆,但也从不敢过问,没想到外婆和罗素家族的公爵夫人有这层关系。
“夫人有我外婆的照片吗?我还没见过外婆。”
公爵夫人命人取来了相册。
两人翻看着泛黄的老相册,她的外婆好美,比他们那个年代的女明星都更胜一筹。
照片里的她一举一动都自然散发着温婉优雅,她只看照片都会心动,难怪外公这么爱她。
忽然看见一张照片,沈黎眼前一亮,指着年轻的外公,“原来他马术课结束都会过敏肿胀!难怪从不让我看他比赛的照片。”
“那时候,你外婆不喜欢他,故意说喜欢马术第一的卡斯柏。他为了赢我丈夫,连打三针抗过敏药……”公爵夫人突然压低声音,“结果满脸红疹把裁判吓坏了。”
沈黎笑得前仰后合,发丝从优雅的发髻散落几缕。
她没注意到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影。
裴之衍怔怔望着她毫无防备的笑颜,胸口泛起细密的疼痛。
她笑起来眼尾会微微下垂,像两弯新月。
这样生动的表情,在他们婚姻里几乎绝迹。
明明他在与她结婚前,曾跟爸妈在沈黎外公的床边向他保证,一定会给她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为什么就被他搞砸了。
公爵笑着走到二人跟前,“是不是聊的投入,都忘了时间了,老婆我们该吃饭了。”
公爵夫人看了看时间,才意识到到了饭点,将相册递给佣人,拉着沈黎边走边说,“以后有机会再来玩,我带你去逛逛我们的马场。”
“对了,我记得你外公在E国也有一个马场,有一匹枣红小马,就是你十岁的时候,从我们马场抱走的,说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现在怎么样啦?”
沈黎笑容僵在脸上,她完全不知道,不知道马,更不知道马场。
“很好,我也很喜欢,难怪跑起来这么快,原来是匹贵族小马~”
回程的车上,沈黎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出神。
立德文的股份她刚知道不久,没想到在E国竟然还有马场,外公还有多少资产是她不知道的。
为什么作为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她,至今没人联系她?
还是说,有些已经被沈芝山发现并拦截下来了?
看来那部手机,她必须尽快破解。
裴之衍看着回到车里就迅速降温的沈黎,想起下午她跟公爵夫人那自在发自内心的笑,心头一阵堵塞。
“老婆……”裴之衍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们也像公爵夫妇那样,一辈子恩爱好不好?”
沈黎收回思绪缓缓转头,看着被握住的手,声音听不出情绪,“裴之衍,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我?”
她直视他的眼睛,“你只是失去了最近四年的记忆,可之前的六年,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似乎也从未涉及过感情。”
车驶入隧道,黑暗瞬间吞噬了裴之衍惨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