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三人爬出暗河后,在密林中走得愈发艰难。后心的伤口被夜风裹着潮气,每动一下都扯得生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翻搅。阿竹扶着林舟的胳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声音里满是难掩的疲惫:“林舟哥,我实在撑不住了……要是再找不着躲处,夜里的瘴气一散,咱们……”
话没说完,苏砚突然抬手按住两人的肩膀,指尖泛着冷意,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右侧树丛——月光穿透枝叶,竟有竹屋的轮廓藏在成片红枫后。那枫树生得极盛,树干粗壮如桶,枫叶红得似燃着的火,夜风拂过,满树红叶簌簌作响,像无数细碎的火焰在跳动,连落在地上的叶片都铺成了红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红光。
三人相互搀扶着绕过去,一座简陋的竹屋赫然出现。屋檐下挂着块旧木牌,“红枫居”三个字刻得苍劲,被红叶映着,倒添了几分暖意。苏砚刚要抬脚上前,竹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端着盏油灯出来。他须发皆白,却像染了枫间的霜雪般精神,眼神清亮得能看透夜色,扫过三人染血的衣襟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深夜在林子里乱走?这红枫林的瘴气专挑受伤的人缠,你们是嫌命长?”
林舟忍着后心的剧痛,勉强直了直身子,拱手时动作都发颤:“老先生,我们是赶路的旅人,路上遇上些匪患,想借贵地歇半炷香的功夫。若是不便,我们即刻就走,绝不多叨扰。”
老者盯着他们看了片刻,目光落在林舟始终按着后心的手上,又扫过阿竹苍白的脸,最终侧身让开半步,油灯的光映着他的皱纹:“进来吧,门口风大,再吹会儿,不等瘴气来,人先垮了。”
屋内陈设简单,靠墙的木架上摆着晒干的草药,带着清苦的香气,旁边堆着几卷泛黄的旧书。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幅地图,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却没标半个地名。阿竹捧着老者递来的热水,指尖终于有了点暖意,目光却忍不住往地图上飘,声音细细的:“老先生,您也常走这山林呀?我们……我们想往东边去,可这林子太大,总辨不清方向。”她故意说东边,避开密道和听涛谷的事,眼角却悄悄留意着老者的神色。
老者呷了口茶,目光突然落在林舟掌心露出的玉珏残片上,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东边是墨渊的地盘,那地方现在就是个活陷阱,你们往那去,是想自投罗网?”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三人顿时僵住。林舟心头一紧,刚要开口解释,老者已放下茶杯,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声音沉了些:“这几日林子里到处是他的人,搜的就是‘从应潮潭逃出来的人’。你们身上的伤,是密道里被石棱蹭的吧?那地方的石头尖,刮破衣服跟割布似的。”
林舟见对方早已看破,也不再隐瞒,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急切:“老先生既然都知道,我们也不瞒您。我们确实从应潮潭逃出来的,还有个同伴叫云汐,她留在后面挡墨渊的人……我们想找她,可连方向都摸不准。”
老者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一条红线,声音低了些:“墨渊早封了所有通往知音涧的山路,还下了追杀令,现在去找云汐,就是去送死。不过……”他回头看向林舟,眼神里多了点东西,“我在这林子里住了三十年,知道条红枫密道,能通到文成,那里或许有能帮你们的人。但我凭什么信你们不是墨渊派来的探子?”
林舟立刻将玉珏残片递过去,掌心都有些出汗:“这是白云阁的潮汐玉,云汐是白云阁主的女儿。若是探子,绝不会带着这个。”
老者接过残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原本平静的瞳孔突然微缩——残片上的潮汐纹,是白云阁独有的印记,纹路里藏着只有阁内人才知道的细痕。他把残片还给林舟,脸上终于松了些,语气也软了:“当年白云阁主救过我的命,你们既是白云阁的人,便是自己人,我定护你们周全。”说着,他从箱底翻出张折叠的密道图,展开时带着纸页的脆响,“这密道能去文成,只是要过三道机关,得仔细些。至于云汐……”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墨渊的人白天在林子里搜,我听见他们说,有人从听涛谷逃出来了,若不是你们,那大概率就是她。我会留在这附近探听消息,若有信,定会想办法指引她往文成去,跟你们会合。”
远处突然传来教徒的呼哨声,尖锐得像哨子刮过耳朵。老者脸色微变,立刻推着他们往屋后走,声音急促起来:“密道入口在最粗那棵枫树根下,快进去!我去引开他们,别回头!”他塞给林舟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小小的“枫”字,不等三人道谢,已提着油灯往东边林子走,背影很快融进枫影里,只留下一点昏黄的光在晃动。
三人掀开枫树根下的石板,黑漆漆的密道入口透着风,带着点泥土的腥气。林舟回头望了眼竹屋,满院的红枫还在夜风里晃,心里又暖又沉——幸好遇上这位红枫居士,否则他们此刻还在林子里瞎闯,说不定已撞上瘴气或追兵。只是云汐……他攥紧手里的令牌和玉珏,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跟着苏砚、阿竹钻进密道。脚步虽沉,心里却多了几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