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喷着黑烟驶进南京站。
沈知意压低头上的绒帽,胶卷紧贴在内袋里。徐砚深最后那句“信我”还在耳边,可他人已落在副官手里。
月台满是宪兵。她捏紧车票低头疾走,忽被拦下:“证件!”
检查岗旁贴着通缉令——杜清晏的照片划着红叉,罪名是刺杀伤员。
“看什么看!”宪兵推她,“快走!”
她踉跄撞到人,抬头愣住。穿长衫的男人扶住她,金丝眼镜后目光一闪——是杜清晏!
他无声摇头,塞来张纸条后融入人群。沈知意躲进厕所展开纸条:“夜半,中山陵302阶。”
心跳如鼓。杜清晏怎么逃出来的?徐砚深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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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饭店豪华得刺眼。
沈知意用假名入住,锁门拉帘。胶卷对灯细看,日军布防图清晰得骇人——炮位、弹药库、甚至潜入租界的暗道。
最后几帧却是徐父被绑的照片,以及副官与山口密谈的录音文字稿。日期标注今年春,证实徐父确遭胁迫。
她稍松口气,至少徐伯父不是自愿叛国。
敲门声响起。服务生送餐车进来:“小姐您的晚餐。”
沈知意盖住胶卷:“我没点餐。”
服务生突然锁门亮刀:“藤田先生问您好。”
沈知意踢翻餐车撞向窗户!玻璃碎裂声引来走廊骚动。她攀着水管滑下楼,混入夜市人潮。
身后追赶声不绝。她拐进秦淮河巷弄,忽被拽进船舱。
“别出声。”杜清晏捂住她嘴,“船娘是我的人。”
乌篷船摇向河心。杜清晏脸上添了新伤:“徐砚深帮我越的狱。他假意投诚副官,换我出来助你。”
沈知意急问:“他呢?”
“被软禁在徐公馆,但暂时安全。”杜清晏展开布防图,“这个必须交到军政部何部长手里,他是徐老爷子旧部。”
“徐父被胁迫的证据呢?”
杜清晏沉默片刻:“一起交。何部长能调动力量营救徐伯父。”
船靠岸时,他塞来把钥匙:“中山陵藏枪点。若交接出岔,自保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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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陵园寒雾弥漫。
沈知意数到302阶,石栏后转出个灰袍人:“沈小姐?”
“何部长?”
对方亮证件:“东西呢?”
她递胶卷时忽觉不对——何部长该是儒将,这人虎口老茧太厚,像常握枪的。
她缩回手:“口令?”
对方愣了下:“什么口令?”
沈知意转身就跑!枪声惊飞宿鸟,子弹擦过她发梢。
她扑进树丛摸枪,却听见打斗声。回头见灰袍人被按在地上,杜清晏反剪他双手:“说!谁派你的!”
假部长狞笑:“你们完了……”
杜清晏卸了他下巴:“特务服毒了。”搜身找出证件,“真是何部长的人,但被收买了。”
沈知意寒毛直竖:“内部有鬼?”
远处车灯逼近。杜清晏拉她躲进祭堂:“交接点泄露了,得另想法子。”
供桌下竟有暗道。两人爬行半小时,出口是家照相馆。
老板惊得摔了显影盘:“杜先生?您怎么……”
“老陈,紧急情况。”杜清晏扯过窗帘遮门,“要最快渠道送资料进军政部。”
老板打量沈知意:“这位是?”
“沈知意,徐砚深的人。”
老板神色顿肃:“徐团长吩咐过。”他拉开暗格取出电台,“但最近电码被破译,只能走人力。”
凌晨时分,老板带回坏消息:“何部长被调职了,新部长是亲日派。”
沈知意跌坐椅中:“所以资料送不进去了?”
“还有条路。”老板压低声音,“蒋夫人明日办慈善晚宴,军政要员都会到。你们混进去,当面交资料。”
请柬难如登天。杜清晏忽然问:“沈家是不是捐过美龄小学?”
沈知意点头:“父亲以母亲名义捐过楼。”
“有办法了。”杜清晏写下一行字,“你以捐赠人代表身份求见,我扮你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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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龄宫灯火辉煌。
沈知意穿沈母的墨绿缎旗袍,珍珠项链遮住颈痕。杜清晏换西装戴眼镜,提相机扮记者。
侍卫查请柬时,她瞥见嘉宾名单——新任军政部长张仁奎,日本使馆参赞,还有几个熟悉的名字。
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名单标注“日本商会高级顾问”的位置,写的竟是“陈景澜(已故)”!
“奇怪……”她低声对杜清晏说,“死人怎么会受邀?”
杜清晏凑近细看:“可能名单印错了?”
此时侍卫放行。两人进入宴会厅,沈知意仍心神不宁。
舞乐悠扬中,她无意间瞥见侍应生托盘上的指纹——有个戴戒指的指印,与陈景澜常戴的翡翠戒指极像。
她拉住杜清晏:“我觉得陈景澜可能没死。”
“为什么这么说?”
“名单上的标注太刻意,像是故意提醒人们他‘已故’。”沈知意分析,“还有这指纹……”
杜清晏沉思片刻:“先去送资料,这事稍后查证。”
他们走向军政部长时,沈知意忽然踩到什么东西。她弯腰拾起,是枚翡翠戒指碎片,内侧刻着“陈”字。
“这是陈景澜的戒指!”她压低声音,“他肯定在这里出现过!”
杜清晏神色凝重:“如果真没死,那裁纸刀命案就是场戏。”
远处突然响起警笛。特务包围美龄宫:“搜查间谍!”
杜清晏推开气窗:“从花园走!我掩护!”
沈知意急道:“一起走!”
“资料重要!”他将胶卷塞回她手中,“去找黄埔路17号,徐老爷子的人!”
特务撞门声震耳。杜清晏吻她额头:“保重。”
沈知意翻窗跌进玫瑰丛。回头最后一眼,杜清晏正被特务按倒在地。
她狂奔过花园,忽被拽进黑色轿车。枪口抵住太阳穴,耳边响起熟悉笑声。
“沈小姐,又见面了。”
陈景澜抚过额角伤疤:“我这出假死戏,演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