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七年的夏天,汴京城热得像个蒸笼。可比起这天气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皇宫里传来的消息——华山崩了!
\"了不得啊!\"茶楼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听说华山东峰塌了半边,巨石滚落,砸毁了好几个村庄!\"
底下听众一片哗然。在世人看来,山崩可不是小事,这是上天在示警啊!
一、不祥之兆
消息传到朝堂,百官面面相觑。要知道,华山可是西岳,象征着大宋的江山社稷。如今突然崩塌,任谁都会联想到朝政得失。
御史中丞邓绾第一个出列:\"陛下!山崩乃上天示警,必是朝政有失,请陛下下诏罪己,暂停新法!\"
王安石立即反驳:\"邓中丞此言差矣!山崩地裂,乃自然之理,与朝政何干?\"
\"王相公!\"老臣文彦博颤巍巍地站出来,\"《尚书》有云:'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如今天降灾异,正是上天警示,岂能置之不理?\"
两派大臣吵作一团。赵顼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他虽然支持变法,但面对如此明显的\"天谴\",心里也不免打鼓。
就在这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河北大旱!
二、赤地千里
这场旱灾来得又急又猛。从三月到七月,河北路滴雨未下。土地龟裂,禾苗枯死,连饮水都成了问题。
在真定府的一个村子里,老农赵五跪在干裂的田地上,绝望地抓着一把枯黄的麦苗。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今年颗粒无收啊!\"
里正挨家挨户通知:\"官府有令,青苗钱的利息可以缓交,但本金必须按时还!\"
\"还钱?\"赵五猛地站起来,\"拿什么还?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类似的场景在河北各地上演。更可怕的是,旱灾之后往往跟着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所过之处,连树皮都被啃得精光。
灾情像雪片一样飞向京城。赵顼急得团团转:\"快!开仓放粮!\"
可是问题来了——国库虽然比往年充实,但要救济整个河北路的灾民,还是捉襟见肘。
三、一幅惊世图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名叫郑侠的小官做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这个郑侠是安上门监门,官职虽小,却是个有心人。他每天在城门口值班,亲眼目睹了灾民涌入京城的惨状。
这天晚上,郑侠在家里铺开一卷画纸,含着眼泪开始作画。他画下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场景:
衣衫褴褛的灾民啃食树皮...
瘦骨嶙峋的孩童在母亲尸体旁哭泣...
奄奄一息的老人向过往行人伸手乞讨...
他还特意在画中标注:这些灾民都是因为青苗钱、免役钱而破产的农民!
画作完成那天,郑侠跪在画前发誓:\"就算拼了这项上人头,也要让陛下看到民间疾苦!\"
可是,他一个九品小官,如何能把画作送到皇帝面前?
四、冒死上书
郑侠想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假称密急边报!
按照大宋制度,边关急报可以直送御前,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天清晨,郑侠怀揣画轴,来到银台司。他深吸一口气,对值班官员说:\"安上门监门郑侠,有密急边报上呈陛下!\"
官员疑惑地打量他:\"边报?你一个守城门的,哪来的边报?\"
郑侠强作镇定:\"此乃机密,不便多说。若耽误了军情,你担待得起吗?\"
官员被唬住了,只好收下画轴,按紧急军情送往宫中。
此时赵顼正在用早膳,听说有边关急报,连忙放下筷子:\"快呈上来!\"
当他展开画轴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哪是什么边报?分明是一幅流民图!
五、雷霆震怒
\"这...这是...\"赵顼的手在发抖。
画中的惨状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原以为新法只是有些小问题,没想到民间已经困苦到这个地步!
\"传王安石!\"皇帝的声音都在发颤。
当王安石匆匆赶到时,赵顼直接把画轴摔在他面前:\"王先生,你给朕解释解释!\"
王安石展开画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陛下,这必是有人夸大其词...\"
\"夸大?\"赵顼猛地站起来,\"难道这些灾民都是画出来的?难道河北旱灾也是假的?\"
\"天灾自古有之,与新法何干?\"
\"那青苗钱呢?免役钱呢?\"赵顼指着画中标注的文字,\"百姓就是因为还不起这些钱,才沦落至此!\"
这是君臣之间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
最后赵顼疲惫地摆摆手:\"先生先退下吧...朕要静一静。\"
六、罢相风波
郑侠的流民图很快在朝中传开,反对变法的声浪达到顶点。
太后、皇后纷纷向赵顼施压。就连一向支持变法的官员,也开始动摇。
更让赵顼心烦的是,各地灾情不断加重。先是河北旱灾,接着是京东蝗灾,最后连江南都发生了水患。
在这一片反对声中,王安石依然坚持己见。他在朝堂上慷慨陈词:\"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坚持下去,新法定能成功!\"
但这一次,赵顼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支持。
这天晚上,皇帝独自在福宁殿徘徊。桌上摊着两份奏章:一份是王安石要求严惩郑侠的奏章,另一份是司马光从永兴军寄来的劝谏信。
司马光在信中写道:\"陛下励精图治,本欲富民强国。然新法推行过急,反致民不聊生。请陛下暂罢新法,与民休息...\"
赵顼反复读着这封信,久久不语。
第二天早朝,皇帝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王安石罢相,出知江宁府!
七、英雄末路
诏书下达时,王安石正在条例司处理公务。听到消息,他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老师...\"吕惠卿等人围上来,个个神色慌张。
王安石缓缓站起身,苦笑道:\"该来的总会来。\"
离京那天,送行的人寥寥无几。与司马光离京时的盛况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王安石穿着便服,坐在马车里,最后看了一眼汴京城。
\"父亲,\"儿子王雱低声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王安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远方的天空。
就在王安石离开的同时,郑侠也被抓进了大牢。这个小小的监门,用一幅画改变了大宋的政局。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场风波远未结束。新法只是暂停,并未废止。皇帝心中的变法之火,也并未完全熄灭。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第四卷 第十六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