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靠在墙边,脸色也有些发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全力压制煞气对她消耗极大。她缓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总是淡然甚至带着疏离的眸子,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一种复杂的审视。
“你……”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方才你渡入他体内的,并非单纯的太阴妖力,其中竟蕴含着一丝至阳意境,虽微弱,却精纯无比,恰好中和了煞气最暴戾的部分……你如何做到的?”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最终定格在我眉心之间,仿佛要看清那里隐藏的秘密,“是那‘赤阳心钥’?你竟能引动它的力量?”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云姨感知如此敏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感。在凌昊煞气反噬、心神失守的危急关头,我情急之下,几乎是本能地尝试调动了那半枚融入我识海的玉佩中蕴含的意境,那是一种灼热却并不暴烈、反而带着某种安抚力量的阳和之气。没想到,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我……我也不太清楚。”我老实回答,声音因虚弱而有些颤抖,“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想着必须做点什么……就试着将丹田里的妖力和……和心里感觉到的一丝暖意,一起传了过去。”
“心里感觉到的暖意……”云姨低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惊叹,“心钥认主,意随心动……没想到,晴丫头留下的这半枚‘赤阳心钥’,竟真的与你的血脉如此契合。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看向我的眼神,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期许和……一丝淡淡的欣慰。
她走到凌昊身边,蹲下身,指尖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仔细探查着他的脉象和体内气息,眉头微微蹙起:“煞气暂时压制住了,心魔也因你的干预和我的镇魂术而退去。但他心脉受损极重,元气大伤,非寻常药物可医,需以地脉阳和之气徐徐滋养,辅以安魂定神的丹药,方有痊愈之望。”她叹了口气,“此地虽僻静,但灵气稀薄,并非疗伤圣地。若要根除他体内煞毒,修复心脉,仍需寻一处真正的阳和福地,或者……找到‘赤阳心钥’的另一半,借其完整之力,或可事半功倍。”
另一半心钥?我立刻想到了沉于赤阳地脉核心池底的那半枚赤金玉佩。难道云姨也知道它的存在?
“云姨,您说的另一半心钥,是不是……”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云姨抬手打断了我,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此事关乎你母亲留下的最大秘密,牵扯甚广,眼下并非细谈之时。”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堂屋,“当务之急,是先将凌昊安置好,让他稳定下来。你我也需调息恢复。此地不宜久留太久,但暂避一两日尚可。”
她指挥着我,一起将昏迷的凌昊小心翼翼地抬到隔壁一间收拾整洁的静室中,安置在一张简单的竹榻上。云姨又从她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几味香气扑鼻的丹药,喂凌昊服下,又点燃了一支宁神香,淡淡的青烟缭绕,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舒缓起来。
安顿好凌昊后,云姨让我在静室外间调息,她自己则守在榻边,时刻关注着凌昊的状况。
我依言盘膝坐下,尝试运转“小周天蕴灵诀”。然而,心神却久久无法平静。方才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凌昊心魔爆发时那绝望的嘶喊、云姨提及母亲时那深切的悲伤、还有那半枚心钥带来的奇异感应……种种画面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现。
尤其是云姨那句“晴丫头留下的这半枚‘赤阳心钥’”,让我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这玉佩,果然是母亲特意留给我的!她早已预料到我会需要它?她是否也预见到了今天的局面?
我下意识地凝神内视,尝试去感知识海中那半枚心钥的存在。起初只是一片混沌,但当我将意念集中,心中默念母亲的名字时,一点微弱的、温暖的金光渐渐在识海深处亮起,那半枚玉佩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光晕。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宁与亲切感包裹了我,仿佛母亲就在身边,温柔地注视着我。
随着心钥虚影的显现,我感觉到丹田内那点太阴妖力的运转似乎更加顺畅了一丝,与周围天地灵气的感应也敏锐了些许。这心钥,果然对修炼有益!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云姨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疲惫之色减轻了一些,看到我正在调息,微微颔首:“你的根基比我想象的要扎实一些,太阴血脉虽未完全觉醒,但已有雏形。假以时日,若能寻得正统传承,前途不可限量。”
她在我对面的竹椅上坐下,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带着一丝飘渺:“清羽,你可知你母亲……为何给你取名‘清羽’?”
我摇了摇头,心中涌起渴望。关于母亲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清者,澄澈明净;羽者,轻盈高洁。”云姨缓缓道,“她希望你一生如清羽,不染尘埃,自在高飞。可惜……世事难料。”她叹了口气,转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你母亲苏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天赋卓绝,心性纯善,是狐族数百年来最有望继承‘月魂圣女’之位的人选。‘赤阳心钥’与‘月魂精魄’,本是我狐族世代守护的两大圣物,阴阳相济,蕴含着天地至理。你母亲……她曾试图探寻两者融合的奥秘,以期带领狐族走向新的辉煌。”
月魂精魄?这又是什么?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云姨的眼神黯淡下去:“然而,她的探索,或许也引来了觊觎。蚀魂宗……他们对‘月魂精魄’的渴望,超乎想象。那场祸事……恐怕并非偶然。”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晴丫头在最后时刻,将半枚‘赤阳心钥’交给凌昊,让他带给你,想必是希望这至阳之力,能护佑你平安,平衡你体内可能觉醒的太阴血脉,以免阴阳失衡,遭致反噬。而另外半枚……据她曾隐约提及,似乎被她藏于某处至阳地脉之中,以待有缘。”
听到这里,我几乎可以肯定,赤阳地脉核心池底的那半枚玉佩,就是母亲藏匿的另半枚心钥!她早已为我们铺好了路!
“云姨,”我忍不住问道,“那‘月魂精魄’……现在在哪里?蚀魂宗得到了吗?”
云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月魂精魄’乃我族至高圣物,岂是那般容易窃取的?当年圣地虽遭重创,但核心禁制犹在,精魄定然无恙,只是下落成谜。或许……唯有集齐‘赤阳心钥’,方能感应到它的所在。”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长,“清羽,你的身上,承载的不仅是你母亲的期望,或许……也关系着狐族未来的命运。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你……可准备好了?”
我迎上云姨的目光,心中虽仍有恐惧和迷茫,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却悄然生根发芽。母亲的血仇,狐族的命运,凌昊的伤势,还有那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这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云姨,我明白。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都会走下去。”
云姨看着我,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暖意的笑容:“好,不愧是晴丫头的女儿。”她站起身,“今夜你好生调息,明日,我再与你细说下一步的计划。凌昊的情况暂时稳定,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和疗伤所需的药材。”
我点了点头,目送云姨离开静室。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我看向内室榻上昏迷的凌昊,又摸了摸眉心那若有若无的温热感,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赤阳心钥,月魂精魄,母亲的遗志,狐族的未来……一幅庞大而波澜壮阔的画卷,似乎正在我面前缓缓展开。而我和身边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已然被卷入了这漩涡的中心。